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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
然今日幸与诸君咸集于此,更有荀长执麈指点,望诸君皆能尽抒其理,标新达义,共至逍遥。”
说话者,是如今清河崔氏的家主崔浩。
此番话落,也正是宣告由清河崔氏主持的清谈会的开始。
魏朝世家尚清谈,几乎每月休沐之时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清谈会举行。
而每年七月底,是为年中清谈盛会,是由当轴世家轮流主持,其他世家名士皆要赴会,更会有颍川荀氏尊者到临,是故最为隆重。
谢不为坐在席末,耳边充斥着各种清谈辩论,但他的目光却穿过了重重人影,望向了坐在主席右侧的孟聿秋。
今日孟聿秋的打扮与往常很不一样,虽还是着墨绿色衣袍,但却并非寻常朝服、公服、常服,而是接近于道袍的形制,更为飘逸儒雅。
且手执扇形白玉柄麈尾,则更是仙风道骨,看得谢不为根本移不开眼,也不自觉面浮淡淡绯色。
而孟聿秋虽不能与谢不为一般灼灼相视,但目光也是时不时状似无意地扫过谢不为的方向,再克制地停留几息,然后赶在旁人注意到之前收回,还要及时对上一发言者的观点做出品评。
在旁人看来,孟聿秋可称名士风流之典范。
既能端坐席上,却也并不拘礼,时时目视席下,观诸君之态,又能及时品评指点任何一人的清谈之论,像是真正掌握了此次逍遥谈端之义理,是故才能悠游其中。
在孟聿秋执麈品评之时,谢不为刻意四顾众人神态,见众人皆是面露对孟聿秋的崇仰,不知为何,心下在与有荣焉的同时,竟还有几分不痛快。
他暗自撇了撇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孟聿秋,便悄悄离了席,往清河崔氏准备的休憩之处去。
因着此时清谈会正在进行,崔氏宅中的奴仆都候在那处,是故,这休憩之处便十分静谧。
但谢不为还是特意走到了长廊尽头,进了最里间的厢房,才敢稍稍放松下来。
这几日来,谢不为一直在为前往鄮县平叛之事做准备,不说常与谢翊了解、探讨鄮县情况,只说通览找来的各种关于鄮县的资料文书,就已是焚膏继晷、夜以继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他自然知晓有孟聿秋在,此次平叛说不定还不需他费心,但他却并不想到时候只是挂个名头,然后事事依赖孟聿秋。
他想要为孟聿秋分担。
谢不为半躺在厢房的直棂窗边,阖眼欲小憩。
窗外的阳光透过随风晃动的水晶珠帘流光溢彩,并在谢不为的脸上留下朦胧陆离的光影,更是衬得他肤如玉曜,眉如远山,而他面上淡淡的绯色,也在光影之下显得格外动人。
就在他将要入睡之际,忽然,门声吱呀,竹香递来。
谢不为意识一清,登时睁开了眼寻声而望,果真看到了一抹墨绿。
他似惊似喜,清眸
迎光熠熠,“怀君舅舅怎么来了。”
再起身让出了半边竹榻,抱住了孟聿秋的手臂,“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间厢房。”
孟聿秋坐在了谢不为的身边,温言答道:“我瞧见你离了席,就寻了个由头跟了过来,是看着你进了这间厢房,只是当时还有侍从在左右,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说着,便想抬手去抚谢不为的脸,却又发现手上的麈尾并未放下,动作便有一滞。
谢不为眼疾手快,在孟聿秋搁下麈尾之前先行接了过来,有些好奇地把玩着,“之前怎么从未见过怀君舅舅执麈?”
孟聿秋捏了捏谢不为凝与白玉柄都无分别的手,轻轻笑道:“我并不尚清谈,也就不经常执麈了。”
谢不为忽然用麈尾长羽遮了面,只露出一双盈着秋水的眼眸,纤长的乌睫扑簌着,向孟聿秋递去万般的风情,“可我觉得,执麈的怀君舅舅更加俊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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