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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五指成拳一紧,再一松,再摊开手掌时,果真没了黑块。
他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细声道:“小叔父,你看,这不没了么。”
始料不及的是,他这一能哄,不仅没能哄住景决,却更加刺激到景决,他的脸忽的煞白,眼中现出痛苦之色,有雾气洇溘升起,景决大概实在受不了自己这般无法自控的样子,飞快地举起手臂,挡额,遮住了眼睛;然而,他的声音却藏不住哽咽,童殊听他有几分崩溃地道:“你又诓我!
招秽散一旦入骨穿背,便是消不了的!
而且,招秽散不可能瞬间治愈,你只是把它藏起来了!”
童殊想,果然人天生不一样,当年他便没识破母亲善意的戏法,母亲那些伤不是治愈了,只是被藏起来了。
如果,他当年有景决一半的洞察,他母亲也不至于受那么多年的苦。
他一时苦涩漫满心头,又对景决心疼的不得了,伸去想要再去握景决,景决一甩手,下意识地跺了两下脚,这是十分孩子气的激动之举,说明景决的情绪已经快要失控,景决十分自责又激切地道:
“是我不对!”
“我闯祸了!”
“连累你中秽,又累你伤病。”
“端身如砚,克己奉礼,家训宗法我一条都没有做到!”
“不该逞能!
不该惹事!
不该自不量力!
不该一意孤行!
不该不计后果!”
景决越说,声音越是哽咽,始终倔强地以手臂压着眼,他的身体因情绪激动微微发着抖,到后面几乎是崩溃地颤着肩,垂着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里。
这大概是童殊两辈子以来,遇到过最难处理的事情了。
他此刻心乱如麻,如临大敌,他伸出手,顿了顿,再也顾不得景决可能会抗拒来自他这个假宗亲的亲昵,双手一伸,将人揽入怀中。
大概成年人在孩童的纯真面前会萌生天然的慈爱,抑或是孩童时母亲这般亲柔的温情让他无师自通,他轻轻地拍起景决的背,低声哄道:“不怪你,景氏宗训还有断是非、扶正道,你今天做的很对。”
景决肩膀稍稍松了些许,童殊正生出一丝欣喜,却不知景决哪一句话又触动景决,只听景决声音重重一哽,已是带上哭腔:“我没有做到断是非、扶正道,我还害你背负罪名,我看出那四人非你所杀,却无法阻止众人声讨,无法替你声援。
我当断是非,却陷你于是非;我当扶正道,却害你被诬恶道。
我错得很!
大错物错!
枉对族师教诲,枉对你和夫人的养育。”
童殊一怔,方才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景昭了,此时猛地认识到在景决眼里,自己其实还是大侄子,他也说不上是这种身份错乱之感令他感到不适,还是自己在失落什么。
但这些边边角角的情绪在当下一带而过,他眼下只是心疼景决,同时自责——他不该如此大意,不该如此不关注孩子所想,若他能早些发现,早些开导,也不至于等景决情绪酿得如此崩溃。
他只觉一颗心都要碎成几瓣,越发轻柔地拍着景决的背,蔼声劝道:“没事的。
世间自有公道,真相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咱……咱们景氏不也正是一直信奉此条,才能坚定地走下来。
你今天做的非常不错,有景氏的风骨,有正气,有担当,是非常合格的景氏子孙了。
你还小,能做到如此,已是难得。
我作为族长,肯定和表扬你今日的表现,族里的宗师知道此事也会赞许于你。
相信待你长大,必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至于今日我惹的这一身官司,只要你信我,景氏信我,我又怕什么?不过是让人说上几日,又不会少一斤肉。”
童殊这一番话,说的慢而柔,起先他还有身份乱入之感,说到后面竟慢慢找准了景昭的位置,忽然间完全理解了景昭这一次来找他帮忙的用心。
景决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的肩膀不再颤抖,身体也放松下来,然而却还横着手臂不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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