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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山小时候过得不好,病重的母亲,嗜赌的继父,他总幻想有人能拉他一把,可惜到头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所以有能力之后,他想成为这个照亮別人的人。
只是没有考虑后果的决定就是一个笑话,在他决定带走小乐时,也意味着放弃了一个丧失自理能力的孤寡老人悬着的后半生。
「后来我常常会反省自己,人的一生那么长,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经歷,而我看到的,不够组成这个人的万分之一。
我有什么资格凭藉这万分之一的了解,去评判这个人的对错,质疑这个人的好坏?」
邱山耳边充斥起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潮水般。
他陷在回忆里,在浪潮声中起伏,虚幻的泡沫带着海水的咸涩腥臭一股脑涌向他的口鼻。
手中的信在不知不觉中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那些痕跡让人联想到缠绕在身上无法解开的线头,邱山为此感到不適,他皱起眉,带着厌恶说了一句:「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判断他?」
周川看着邱山眼底轰然起落的汹涌痛恨,看到他把自己视作指摘他人的罪人,看着他因为感同身受而受到良心的谴责,忽然觉得,他可能真正想说的是: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判断我。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讲话时带了情绪,邱山起身打开了客厅的推拉门,新鲜的风捲入室內,他缓慢从逼仄窒闷的环境中得到一丝喘息。
「喝点水吧。
」周川把水递给邱山,抱着双臂站在他身边。
八层的视野不算太好,周川抬高了头去往远处看,除了层叠的楼房看不到別的什么东西。
这座用混凝土和钢筋浇灌的城市容纳了形形色色的人,我们每天和无数人擦肩而过,而真正能走到身边並被我们熟知的人却寥寥无几。
可凭藉一个照面的印象去评判別人,好像是我们与生俱来就会的事。
打着鼻钉会抽菸的年轻女孩、大声讲电话的农民工、睡在街头的流浪汉、背着名牌包的时髦女郎,我们用眼睛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用听来的只言片语给一个人定性,我们重复用自主的思维去判断世界的所有,传播或为善意或为恶意的东西,好像喜欢和討厌生来就是两个阵营,有人因此被高高捧起,却忘了在恶意发散的角落,没有人合该为这些平白而来的伤害买单。
「我们好像从生下来开始,就在学习怎么去判断对错。
」周川浑身放得很松,像平常那样和邱山聊天,「谁是爸爸、谁是妈妈、一加一等於二、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我们总在不停地判断这个世界,好像人生就是一道非对即错的是非题。
」
邱山靠在一边门上,微抿了一口蜂蜜水。
「我们每天判断別人,也被別人判断着。
」周川说,「你因为误解了別人而自责,但更多人只看自己想看到的,你要为这万分之一误解惩罚自己到什么时候,邱山?」
邱山顿了顿,继而说道:「其实我后来去见过一次小乐,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夏天。
」
周川还记得,那天他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此后一个月他都没有再见过邱山。
原来消失的那段时间,邱山是去见了小乐。
那年八月,项目组计划过一次公益行动,目的就是为贫困山区的老人和儿童送去温暖。
邱山报名参加了那次行动,以志愿者的身份随项目组一同去到了小乐所在的贫困山区。
在那里,他见到了小乐和他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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