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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荷是在窗外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被吹落地前回来的,清晨六点未到,她纤白的手拧开公寓,伴着寒风而入,人冻得木木的,高跟鞋还没走进去,就看到季如琢的身影了。
他搬了条古董的雕花木椅在宽幅极大的落地窗前,手边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削薄纤瘦的身体盖着块浅灰色的绵毯,脚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地板,这副懒散又如玉的模样,仿佛在守着那树叶,略有些累时,便暂时歇着疲倦的薄红眼皮。
苏荷站在门外深深凝望着,不忍惊扰了这幅画面。
直到有光从她身后,透着丝丝缕缕的淡金色洒落进来,照在季如琢裤脚的一瞬间,他醒了,看到苏荷那瞬间,极好看的眉眼间浮现出淡笑。
没有任何意外,仿佛她只是出了一趟门,处理完事就回来了。
悬挂在墙壁的时钟慢慢转向六点零一分。
季如琢从木椅前起身,慢步走到她身旁,含笑着端详半晌,好似确认这是鲜活的真人,不是梦境里的,那清润好听的声线才溢出薄唇:“陪我去买份报纸。”
苏荷看着他笑颜,瞬间鼻尖发酸,半响才点点头。
公寓楼下的那条路,她陪他治病的这些年里,在早晨独自走过无数次,都清楚哪家店几点会开门,寒风吹动着脸颊的乌黑发丝,而她似乎已经察觉不到冷意,一直凝望着身边苍白清秀的男人。
季如琢卖报纸喜欢用硬币,从裤袋摸出一枚,长指就跟变戏法似的玩转着。
苏荷的眼映照着阳光,不由地盯住,恍惚的表情像是失了神。
直到几秒后。
季如琢低问:“你走了仍然爱着我吗?”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苏荷尝到了什么叫锥心疼痛的滋味,她胸口不好受,险些就被逼出眼泪来,只能紧紧抿着嫣红的唇,不答这个问题。
季如琢脚下的步停了下来,离前方卖报纸的商店就差一段距离。
他定住了如青竹挺拔的身形,清晨的空气静到,连彼此细微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随即,略显病态的面容上温淡的笑容没变:“苏荷,不要往前走了。”
季如琢混迹古玩界数年,最擅长观察人心,在醒来第一眼看到她出现在公寓门外,手边却没有行李箱,便心知肚明地猜出了苏荷的取舍。
那些要分开的话,不忍她开口来说。
季如琢一句“不要往前走了”
,一语双关结束了这漫长的数年纠葛。
苏荷离开沥城的那天,初冬季节无声地来了。
薄雾似雪一般落了整个飞机场,她穿着衣柜里那件最喜欢的吊带鎏金裙,外搭件宽松的西装外套,微卷的长发垂在了肩头,整个人看上去既明媚又透着一丝落寞。
苏荷是低调离开的,行程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身边,只有一袭黑色西装笔挺的斐泽始终陪在左右,在进入检票口时,蓦地停了几秒,没忍住回头看那喧闹的重重人群。
斐泽拿着登机牌,低声唤她:“小苏总。”
苏荷恍然回神,眼睫下掩饰着微弱波动的情绪:“斐泽,他会来送我吗?”
人群里没有季如琢的熟悉身影,答案显而易见。
苏荷望着那登机的地方,一旦踏入,从今往后她便不再轻易来沥城这个地方了,哪怕恰巧路过,也只是为了谈一桩商务生意,脚下的高跟鞋怎么都迈不动,心底终究还是不愿走。
直到最后一秒,苏荷落了滴剔透的泪在原地,银色的高跟鞋尖终于移了一步。
……
飞往洛城的航班已经启程,灯火通明的候机楼的一处僻静无人地方,季如琢站在高处,落影修长,沉静的视线凝望着苏荷一抹明媚似阳光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方向。
随着时间淌过几秒,姜浓步声很轻走到身旁,启唇柔声问:“如琢,你还爱苏荷吗?”
季如琢未曾挪动脚步站着不动,喉骨间压抑的咳嗽声被闷着,从裤袋里缓慢地掏出手帕,绸缎的面料上刺绣着生于烈日夏季的莲花,不舍拿去捂着唇,半响后,微微抬起头,光下的病容异常苍白无血色。
姜浓垂着卷翘纤长的眼睫望过去,见季如琢低哑的嗓音像是含着血,低声说:
他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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