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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起身自木凳上下来,往棠音那走了数步,双手拢起斗篷,半跪在她身前。
他的身量颇高,即便是同坐在木凳上,也要高出她一截,如今半跪下来,倒恰好是她伸手便可以触到眉心的高度。
只是太近了一些,近得,几乎可以看见他轻垂下的羽睫上绒绒的日光。
棠音不曾多想,只轻抬起袖口,以指尖轻轻碰上他的额头。
他的肌肤是寒玉似的触感,即便是在燃了炭火的室内,仍旧是触手生凉,令棠音的手指下意识地往回瑟缩了一下。
但旋即,她想起第一次遇见李容徽时他额上那烫得灼人的触感,方才因惊讶而微微蹙起的眉心便逐渐舒展,眼底也转上了笑影。
“似乎是不烫了,热度好像是退下去了。”
她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几日,她可都是躲着家里人悄悄进宫来的。
父亲每回天不亮就要去早朝,日暮时才回府,倒还好躲些。
而母亲手里掌着中馈,又整日居于府中,府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入宫的事情,若不是有哥哥帮着遮掩,早就露馅好几回了。
即便如此,也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如今他的热度下去了,这殿里
也有了住人的样子,应当是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冬日了。
想至此,她收回手,唇边带起一点如释重负的笑来,小声自语:“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汇,却令李容徽心口无端一紧。
还未待他开口,棠音已经抬起眼来看向他,语声轻且郑重:“今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被旁人欺负。”
“我大抵很难再进宫来看你了。”
李容徽的手指蓦地攥紧,眸底暗色翻涌。
他明明已经做出了她喜欢的姿态,为什么她还是要走?
是因为太子吗?
李容徽低垂下长睫,掩住眼底暗芒,语声轻颤:“是因为昨日之事吗?”
“昨日之事?”
棠音微微一愣。
李容徽轻轻点头:“昨日你离开后,太子身边的苏吉曾来过长亭宫。”
他静静望着棠音,见她甫一听见太子二字,立时便抬起眼来。
一双本就幽深的瞳眸,暗色愈浓。
滚过唇齿间的每一个字,都似钝刀在心口慢慢磨过,但在出口时,却仍旧轻柔而平稳,不带半分颤抖:“他说,他是来替殿下请未过门的太子妃去承德殿一叙。”
太子知道她进宫来了?还知道她来了长亭宫?
这是……派人悄悄跟着她?
棠音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只觉得恍惚间,四周视线落不到的地方,都躲满了太子的人,一个个全都在黑暗里扒着墙角盯着她看。
这个想法一起,小臂上顿时便激起一层寒粟,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臂弯,胆战心惊地问道:“然后呢?”
“我回答他,近日里只来过一位沈姑娘,不曾见过什么太子妃。”
他稍停了一停,语声低得像一声叹息:“他这才与我说,沈姑娘,就是尚未过门的太子妃。”
他说着,缓缓转过视线,一双色浅如琉璃的眸子定定望住沈棠音,语声微哑:“他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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