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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被滙渠乡绅推出来领头做市集之事,崔闾能理解他们的示好,确实也没有比崔元逸更合适的人选了,既是他这个府台长子,又是一力承担了整个滙渠改建之事的实际经办人。
崔闾只牵了个头,人就去了府城,后头的事基本全是崔元逸在主持,他忙,他的长子也忙,两父子只能从信里各自述一述身周事宜,信通的虽勤,到底没有面对面说事来的有亲近感。
老爷子突然回府,还是不打招呼的突然回转,在请过安道完好后,崔元逸便摒退了众人,连儿子都没顾看上两眼,就打发人去了后宅。
几个月的独挡一面,崔元逸如今越来越有族长威势了,尤其在本宅和县里,在崔闾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就他独自支撑,决断,应付着接踵而来的大小事务,家事族务一手抓,在外人眼里,他是完全继承了老族长的行事作风,已经是个说一不二的一族主事人了。
人果然还是需要历练的,崔闾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当了十年族长,且由于少时的经历,更不与人有半分容情,崔元逸相对是在安逸的环境里长大的,有些人情上的往来,还抹不太开情面,早前显出的优柔寡断,就呈现在与亲族中的人情事故上,这几个月理事中,应当叫他体会了人私欲里的得寸进尺面,如今看着做事举止,便少了从前的温吞,更符合崔闾对他早前的期望了。
太敦厚温吞的性子,是当不了一族之长的,不说要冷酷无情,至少也得有让人在开口前,掂量掂量有些要求有些话,能不能提,能不能说的威严,震慑力有时候能让人省一半力,免于被事事搅扰,心累死的风险。
崔闾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不错,为父心甚慰!”
再焦急的心,也比不上看见长子有所成,行止俱成规范,来的安定宽慰。
崔元逸在老父亲面前,终是卸下了严肃面具,一张脸上竟显了赧然来,拱手也笑道,“父亲教的好,儿子终于懂了父亲从前的教诲了。”
族事家事,以及镇上整改的人情往来,各种突发事件,和随之而来的各方嗡嗡声,崔元逸终是体会了当一个领导者的不易,想起老爷子主理着一州府务,那等劳累,必然是自己的数十倍,不由更加钦佩敬服了。
崔闾摆手,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咱们父子说说话。”
崔元逸依言坐下,等崔诚领着人笑呵呵的上了茶后,他方才道,“儿子觑着父亲繁忙,有些事便先斩后奏了,好在一切都办的很顺当,如今县上商贸日渐兴盛,不仅吸引了周遭的村庄百姓,还将隔壁代节县上的百姓,也吸引了过来,近些日子市集生意非常好,官道上的车马也日渐增多,连路边的茶水摊子,都跟着摆了起来,很是热闹。”
说到后头,他脸上也是带了感慨。
因为府台长子的身份,他现在出门所遇皆是笑脸,办个事说个话,都是称赞附和,办集市也是,这么大的摊子,他一点经验也没有,从店铺安排,各家人手,到进货渠道,基本只要他想到的,都有人去做,并办好了递给他,他一时没想到的,也有人悄摸摸的提醒,替他描补到位,与其说是他的能力强了,不如说,是因为他身后父亲的地位高了。
崔元逸感叹着跟父亲说了心中所想,抚着膝头道,“论集市规模,代节县早于滙渠许多年,各镇上买卖货物的小商小贩们,从前都是往那边去的,可儿子这边一说要开集,杜县令那边就递了全套的章程过来,甚至还指点儿子去府城码头,揽一些别县镇都没有的独有货源,而码头那边,一见是儿子要,也是连价都不讲的,全先仅着儿子挑,其他县镇的货品倒都退了一步,连价钱也给的比别人低,这才叫儿子办的这个集市,能以低廉的价格吸引到人来,父亲,儿子自觉也没多少长进和办事能力,有今日的局面,全赖父亲的功劳。”
崔闾笑着听他说完,轻轻撂了茶盏道,“怎么会没有长进?办好一件事的因素,固然需要各方人脉网的支持,可若你没有能力,分辨不出好赖人,以及递到面前的到底是坑,还是利,那即便有父亲在前面撑着,你也办不出如此的大好局面,学会用人,学会掌舵,能看准一件事的可行度,往往要比亲力亲为更难,前者需要的是大局观,后者只要付出些辛苦而已,你不是老二和老五,做事只管眼前,凭喜好,元逸,为父之前一直教你,要把眼光放长,往大面上看,一屋一瓦一块地,只会局限住你,你的位置要求你必须站的高看的远,为父的一切资源,就是为托举你向上的,不用觉得依靠为父做成的事,不是凭自己本事做成的而感到忐忑,能把资源用好,也是一种本事,多的是不会用,或用成事倍功半的纨绔二傻子呢!
你呀,书生气还是浓了些。”
觉得靠老子成事,有点丢人,想凭自己本事做,却发现周遭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不理解的疑惑,说白了就是,想凭本事证明自己能力,却突然发现没有那个环境让他证明,给郁闷住了。
崔元逸叫老爷子说笑了,感叹,“也是,儿子总不能与纨绔二傻子比,虽觉得一切依靠父亲成事,有些惭愧,但偶尔察觉周围人的眼光,又觉得自己矫情的叫人嫉妒,那些人可巴不得父亲给他们做爹呢!
儿子这是不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崔闾捧着茶盏哈哈哈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不住点头,“那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给老子当儿子的,你这心思要说出去,可叫人背地里说你不知好歹吧!”
所以,想摆脱父荫成事的二世子们,全都透着点矫情的傻冒气,有梯子不登,叫那些没梯子的怎么想?恨不能锤死换他们上好吧!
厅里的笑声传到外头,叫守门的崔诚也跟着咧了嘴,等看见崔元池带了几个人,捧了一摞的账本,和经年人情往来册,忙上前拱手笑着道,“池少爷,老爷在厅里等着呢!
您随老奴进去吧!”
崔元池忙让了半个身位,直道不敢受诚伯的礼,然后这才敛了眉眼,跟后头往厅里去,到得厅前,听见里面父子二人的说笑声,眼中不免露出羡艳之色,声音倒还稳得住,“大伯,您派人要的东西,元池领人送来了。”
崔闾抬眼,冲着厅门处点头,“嗯,进来说话。”
崔元池现在总揽宗族事务处理中心,崔柏源跟了小五走,留下的崔长林和崔长槐也各有领头事务,崔元逸后尔又在族里挑了几个得用的,目前整族人事干员这块上,就基本全都是小一辈的年轻人了,老一党的被彻底排挤出宗族事务,可给气的不轻,但目前年轻人势盛,他们也就只能暗地里跺脚不服而已。
崔元逸起身换了一处坐,将左首位让给了崔元池,二人关系挺好,都是同辈的堂兄弟,倒也没谦让,互相请了一回坐也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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