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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往荆南去,有些事就得安排好了再走,两人都不是心血来潮的年轻人,身上都担着重任。
凌湙既打定了要带崔闾往荆南走一趟,那关于荆南与博陵崔氏之间的祖上恩怨,自然是要查清楚弄明白的,也不光是听崔闾说,他也得听听荆南那边怎么讲,但最终结果,无论谁对谁错,都不是能阻止他将崔闾带往荆南的理由。
他了解过往,是出于对荆南蛊族的尊重,但过往不涉及现在,尤其崔闾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他慢慢花时间来调解两方纠葛,他身上的圣王蛊,足以压服所有蛊虫,令它们蛰伏。
崔闾身上御寒的夹袄,和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氅,在别人看来富贵逼人,甚有大老爷派头,但在凌湙眼里,那就是身体发虚的象征,是不健康的身体状况,才需要的外在保护措施。
哪像他和幺鸡,年纪哪个不比他大?可他俩裹厚袄穿大氅了么?一年到头都是单衣薄衫,偶尔裹件描金绣银的披风,为的也是彰显身份气势唬人去的,大氅那密不透风的厚重物,裹身上跟聚火炉子一样的热死人,他和幺鸡压根穿不住。
哦,刚入江州那会子,受崔闾相邀去衙署后院喝酒那次,身披大氅隆重赴约,那是为了帅,是对于棋鼓相当者的尊重,还有一丝丝属于男人间的暗里攀比。
后来相处熟了,凌湙便再没穿过厚衣服,大冷天的身姿轻盈挺拔,健步如飞,叫裹成粽子的崔闾羡慕不已,一件万金难求的大氅,都裹不住他嫉妒到冒泡的心,常于闲谈中酸叽叽的吐槽两句,什么冬不保暖老来遭罪,贪凉会使胳膊腿生疼钻风,老人家要有老人家的自觉,手炉火盆不能离,免得病了还要累得儿孙来侍疾,哦,本府忘了,你是个未婚的老光棍。
逗的凌湙哈哈大笑,睇眼看他明明羡慕,却狂冒酸水的好玩样子,男人相处,除了公务,聊天说笑也不全是出口成章,谈文弄史,偶尔幼稚起来,不比顽童强多少,比身体、秀肌肉,也就不好意思像小儿般的,比尿程远近,不然指定是要往厕房里比大小的。
幺鸡那货就非要跟他比过,然后沮丧了半拉月,再不提比这茬了。
太上皇要被这小老头的酸样乐死,鼓动的身体肌肉,更撑的衣裳线条紧实,显露出青壮男子的傲人资本,更激的某府台破防,指着他开始曰圣人言,什么正衣冠束衣帽,乃君子礼仪,狂悖放浪有失君王气度等等等等,总之一个意思,少在我面前秀我逝去的青春。
更惹得太上皇插腰大笑,迈着大长腿站到某人身前,更故意的拿手在其头顶上比划,一副你就是鼎盛之年,论个头也比不上我的气死人样,没法子,咱这是先天优势,你羡慕不来,好悬把人气倒,那酸言酸语直叨的人耳根子疼,叫太上皇闷心里,想起来就去戳两下,然后会如愿再听到不重样的酸腔酸调。
太好玩了,这受古板教条长大的小老头,也不像现代人那样说直白的酸话,弄的文雅词腔换着花样酸,端着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气度,维持着所谓君子风范,言行表里反差巨大,把憋着坏故意来惹嫌的太上皇逗的打跌,某人只要一张嘴,他就开始拍着腿的直乐呵。
哈哈哈,这小老头儿!
好似故意般,俩人说开了后,凌湙就爱觑着没人的时候,压低嗓门喊某人小老头儿,故意气他,尤其在被使唤着出去干活的时候,就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腔调,似抱怨似调侃上一句“你这小老头是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然后垫着脚的,在某人的瞪视中,溜之大吉,留下一串洪亮的笑声。
幺鸡和王听澜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只对着崔闾更显了几分尊敬出来,凌嫚则左一个帷苏哥右一个帷苏哥,到了娄文宇这里,打前一句崔伯好悬没给崔闾呛死,一问之下,竟是跟了李雁的身份叫,觉得叫声伯伯亲切。
崔闾:……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自己真是自叹弗如啊!
若然太上皇让他叫声哥,他也不能叫不出口,连最珍贵的替命蛊都许了他,那声哥也硬卡嗓门里出不来。
娄文宇这脸皮,他是真没有。
现在好了,自定下引蛊入体之事后,某人终于不酸了,一副你且等着我回春再来比,行事都比之前得劲了许多,日常安排事务,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这是凌湙最欣赏他的一个地方,不矫情、不谄媚,亦非常的能沉住气,没有因为如此巨利,而对他有态度上的转变,该使唤使唤,该差遣差遣,甚至更加的不见外了起来。
但他就是感到高兴,为这不见外的态度。
“咳咳,快快,给我倒杯茶……帷苏?”
一脚跨进门,就捏着喉咙叫人的太上皇,声音戛然而止,与揉着额头刚从桌几上抬起头的崔闾对上了眼,他快步上前撑着桌面倾过身去凑面前去看,“你怎么了?”
崔闾眯起眼睛,看清了人后,才掩了袖子打了个哈欠,“没事,累困了趴一会儿,哦,你说什么?”
太上皇摇手,自己走到桌前倒茶,一口气咕咚灌了好几杯,才道,“刚去跟玻璃坊的工匠,去地下城安装加厚玻璃台,几处跑下来差点叫人闷死,地下城换气口还得多加几个,这人一多热气上升,别说衣裳,里面都有人打光膀子了。”
玻璃坊那边到底因技术有限,烧不出钢化玻璃,加厚的还得再圈一个铁网托底,如此一来,折射下来的光源就不够了,早前的透气口还得增挖上百个,不然地下城的气流憋闷,不利于人长时间呆着。
还有百业综合学府大楼那边,目前正在打地基阶段,因为入冬,气候骤冷,土块冻的难以挖掘,每日只安排了少量的工匠,先把待挖的地基标块一处处打线标出来,等天气一好,就准备开始加紧动工。
崔闾把这两处丢给他后再不过问,一心扑在城南的拍卖场上,想赶一赶年后的元宵节,因此,即便天寒地冻,那边也在加紧施工,连着地下赌坊和小红楼的建筑,一起催工加点连夜不休,目前已经到了封顶阶段。
太上皇顺手也给崔闾倒了杯茶,看着他熬红的眼睛,和鬓角边又增多的白发,不由道,“也不必赶那么急,等咱们从荆南回来再开业也行。”
崔闾的意思,是先将拍卖场开起来,赶一波年节的消费高峰,太上皇先前也是赞同的,商贾搂钱,向来以年节日为最,就是他那个时代,没有节日还创造节日引人消费呢!
在这里,年节举家出游,逛一逛集市,看一看灯笼,烟花柳巷肯定都人满为患的,正是生意门里的黄金期,错过了,整个春月里,就没有更好的节日气氛了。
可看到崔闾因此熬出苍白的模样,若非他底子好,可能真要往老态龙钟上奔了,太上皇有一瞬间的不忍,觉得自己现在不是被他驱使去四处奔波干活,而是这人在消耗生命的帮他设局解忧。
那一句“你驱我如牛马使唤可解气”
的玩笑话,便噎在了嗓子眼里。
崔闾没在意自己又添霜的两鬓,稍微整理一番后才道,“此一趟不知盘桓多久,即是早前就制定的计划,还当安排好了才行,否则便是去了,我这心也放不下。”
一边说人便一边站了起来,扭身去找扔在一边的大氅,因为屋里烧了火盆,他回来时便解了衣,这会够着了大氅就往身上披,边系带子边道,“我还得往城南去一趟,今日有船将一些装饰物,和桌椅运来,我去看看做工质量,另外赌坊那边招的好手,说要练个拿手绝活,我得看看是不是真有吹的那么绝。”
既要开赌坊,就得招些会赌的高手来做庄,别把赌坊开亏了本,那可就是道上出的天大的笑料了。
至于桌椅装饰,自有董经历他们负责,他去看,只是表示自己的关切,好不叫下面人有糊弄之心,且当时因着江州本地制艺限制,这一批室内摆设,都托的娄文宇在保川府找人定制的,价钱给足,且保证娄文宇能得些回利,因此,若与他出的图纸有差,他可不会太好说话,抬手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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