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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的人,身上散发的腐朽气味很难闻,如约抬手掖了掖鼻子,复转头问王嬷嬷:“和她说话,她明不明白?”
王嬷嬷道:“糊涂一阵,清醒一阵,眼下也闹不清是糊涂着还是清醒着。”
如约垂眼打量她,从眼神里可以分辨得出她目下的境况,应当是听见外面的诵经声,着急了。
“祖母,”
她淡声道,“老爷和太太都没了,您知道吗?唉,大晚上出去办事儿,马车从高处坠下来,两个人都没留住。
前头正办丧事儿呢,怕您受不住,没敢进来告诉您。
明儿要出大殡,我想着,瞒您也不是办法,您见不着人,又能瞒到多早晚。
我问了大哥哥,往后什么打算,他们预备收了京城的摊子,上外地谋生去。
不过我瞧,他们好像没打算带您一块儿走,这宅子早晚是要卖了的,您往后可怎么办?”
魏老夫人听懂了,两眼睁得溜圆,一壁流着哈喇子,一壁咿哩哇啦叫喊。
如约蹙了蹙眉,又道:“实在没法子,您就跟着我吧。
虽然我自小就不受您待见,您又逼死了我娘,我却不能不念着骨肉亲情,看您流落街头。
到时候我赁个屋子养着您,等您归西了,也()会好好发送您的,您就放心吧。”
说完这番话,她也不愿意再逗留了,从这昏昏的屋子里退了出来。
回到白帽胡同,天都已经黑透了,身上乏累得厉害,洗洗便睡下了。
第二天出殡,又是吹吹打打混乱的一天。
前面齐修正要摔盆起灵,后面传话出来,说老太太也咽了气。
兄妹四个面面相觑,只觉倒灶,没人因老太太的离世难过,反倒怨她死得不是时候,要是早两天,事儿就能一块儿办了。
横竖灵堂不用拆了,前脚两口棺材运出去,后脚一口寿棺又架起来。
如约跟着送葬的队伍出城,送魏家夫妇落了葬,身上的麻布衣脱下来,扔进火堆里烧化了,这就算是脱了孝了。
至于魏老夫人的丧仪,只说身上不大好,就托病不参加了。
反正那些孝子贤孙也是草草了事,停灵甚至用不上二天,就打算把人发送了。
马车进阜成门,就此脱离了队伍一路往西走,特意绕了个大圈子。
过石化桥走正阳门,据说刚服完丧的人,往阳气儿重的地方走一圈,能摆脱身上的晦气。
如约倚在窗口,朝外张望着,忽然听见外面铛铛敲起了锣,七八个大小花子从角落里涌出来,拦住了她的马车,齐声哀嚎着:“苦啊、闹饥荒啊……夫人小姐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光是拦车还不算,有人上来拽马缰,弄得顶马嘶鸣,躁动不安。
驾辕的小厮眼见控不住车了,高声叱骂:“滚!
哪儿来的臭倒卧,当街讹钱!”
可是那些花子并不买账,拦停了车就来掀轿帘,脏污的手往车里探,“夫人,您福寿无量,施舍点儿银钱吧!”
莲蓉赶紧阻挡,急得呼喝:“混账,还有没有王法,这是要明抢吗!”
就是要明抢。
那些仓黑的手,还有满是尘垢的脸,都试图往车舆里钻。
莲蓉挡不住,吓得大声尖叫,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只听外面鞭子呼啸,那些花子像被横扫的落叶,马鞭所经之处,纷纷四下逃窜。
如约惊魂未定,车帘被掀了起来,帘后露出叶鸣廊齐楚的脸,和声道:“夫人受惊了。
那些乞丐已经被赶跑了,夫人定定神,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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