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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处破败民宅,老孟轻叩大门,屋里没有回应,老孟就一直敲,不厌其烦,直到半柱香过后,屋里才传来一声孱弱回应,“敲门者是客,翻墙者为贼,既然是客,就请进吧。
老太婆眼瞎,无法出门迎客,请自便。”
走进烛光昏暗的厅房,椅子上坐着一位老妇,头发花白,皮肤干瘪,骨瘦如柴,眸子凹陷下去黯淡无光,看起来像是一架枯骨,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老孟快走几步,抓住老妪如枯柴般手臂,热络说道:“老嫂子,我来看你了。”
老妪眼瞎,看不到人,只是直勾勾盯着前方,摸向老孟脸颊,触及三寸长的刀疤,微笑道:“是小孟吧?”
老孟笑眯眯问道:“老嫂子记性真好,还能记得我呢,身体咋样?”
老妪点头笑道:“死不了,还能多熬几年。”
老孟掏出一袋十余斤的肉干,悄然放到角落。
老妪察觉到几人喘息声,询问道:“还有别人?”
老孟解释道:“锐字营的兄弟,特意带他们来拜访,都是这几年才入伍的,来认认门。”
老妪轻出一口气,招呼道:“原来都是我大宁好儿郎,怪不得喘口气比牛都有劲儿,小孟,这帮后生绝对错不了。”
桌上有一堆灵牌,长短不一,前面供奉着硕大香炉。
老孟带有悲切语气说道:“这是林婆婆,她的爹被蛮子所杀,丈夫于三十年前死于鹰愁谷一战,大儿子在巡关时战死,小儿子死于子山一战,一家男儿,都死光了。”
年幼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林婆婆经历了人生全部凄苦,如今老孟旧事重提,她始终面带笑意,看不出一丝悲凉神色。
大悲无声。
林婆婆期盼问道:“除了前些年打了次胜仗,这些日子,可曾跟蛮子厮杀过?”
老孟温声道:“一仗都没打,也就没分出胜败。”
林婆婆带有失落哦了一声,轻声道:“小孟,我是女人,不懂家国大事,有说错的地方,你可别见怪。
我活了七十岁,都没想明白一件事,为啥咱们总是被蛮子欺负?霸占土地,抢去牛羊,砍掉头颅,不把咱们当人对待。
大宁曾经的威风都哪里去了?西疆的威风哪里去了?难道咱们大宁男儿,不如茹毛饮血的蛮夷?”
老孟低头不语。
林婆婆宽慰道:“老太婆嘴贱,别往心里去。
始终不肯闭眼,就是在等那么一天,等咱们大宁铁骑踏平皓月城,你们在城头高歌,战马在潼河饮水,老太婆为你们洗衣做饭,那该是啥景象?小孟,你说我有生之年,能见到那一幕吗?”
皓月城是骠月王朝都城,潼河是月蛮的母亲河,多少年来,大宁没有一将一卒能够策马进入皓月城。
简简单单的一个能字,卡在老孟喉咙,重逾千斤。
这个年迈失了豪气的老卒,不敢答应。
从林婆婆家走到村口,众人低头不语。
寡妇们自发相送,头蒙白纱,矗立在寒风中,像是一座座望夫石。
石头村,因此得来。
老孟跨上战马,森然道:“她们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如今成了生不如死的寡妇。
弟兄们,老嫂子们的夙愿,你们能牢记心里否?!”
锐字营士卒们眉头紧蹙,拔刀明志,“月城高歌,饮马潼河!”
一枚叫做国仇家恨的种子,在李桃歌心中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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