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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她不知其苦,怎好劝人从善。
换个人来说,若是有一日哥哥病得厉害,上下无求时,又怎知不会做出与那人一样的抉择呢?
纠杂乱思,人混混着,终于入眠了。
而满井村的崔家两兄妹有惊无险地避过盯守人的盘查,回了草棚不久,又前后相继到了偏僻的病棚之中。
一打眼,又少了两个。
崔八娘忍着恶臭,把躺在最边上的崔六娘扶起,省下的半碗粥没一会儿全都灌进了对方口中。
手背上沾了几粒米,她舍不得浪费,送到嘴边抿去。
“六姐姐这样,跟死人还有什么分别。
与其这么拖着,还不如撒手早解脱呢。”
崔三郎没说话,只是攥了湿巾帕,在昏着的人嘴边擦拭。
崔八娘看一眼昏得无知无觉的人,过半晌还是巾帕沾了雨水,一点点擦着对方滚热的手掌心。
这一擦,才觉出不对劲,竟不似平日那般任她摆弄,崔八娘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一眼,惊喜出声:“六姐姐,你终于醒了!”
第章
崔六娘生得很美。
她的美冠绝东京,加之崔氏一门显赫,崔父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及笄之年,顺理成章受内宫圣人诏书,聘做天家儿媳。
好煌煌的前半生,再一睁眼,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贱命一条。
罪奴村夜里并不上灯,只村子当中烧着一坑旺柴做亮引。
奈何此处偏僻,沾不得什么光。
崔六娘迟缓地转了转眼珠,倚在妹妹的怀里,听着里面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嘴角牵出一点笑意,“八娘,我怕是要活不成了。”
崔八娘揉着她脱相的肩骨,唔一声,“这破地方,少药少粮的,你能熬这些天,也挺厉害。”
在家中时,她们姐妹时常针尖对麦芒,谁的嘴巴都不饶人。
一嫡一庶,本该崔六娘占据上风,可八娘的生母受宠,自然得父亲偏爱。
“那时母亲常在背后说柔姨娘的坏话,恨不能把你们母女两赶到庄子上受罪。
怕是未料到,如今只剩你我,还能姐妹相称。”
崔六娘勉力叹惋后,微微移开脑袋看向半央的那轮圆月。
崔八娘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蹲得腿乏,索性往后一坐,背靠在三兄的膝盖上,长吁一声。
心里却在想:姨娘与嫡母争气斗了一辈子,落难下牢狱后,竟也挽手相和,更在父亲被判斩刑的那日,一并随了去。
又想到那天昏昏醒来,姨娘悬死在狱中的情形。
崔八娘无声哽咽,憋住泪意,生生咬着嘴唇,不叫自己哭出来。
怀里的崔六娘伸出右手,喊了一句‘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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