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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是下午,苏洄没想到,开门的不是陈妈,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对方很热情地笑着,说小少爷你回来了。
苏洄有些疑惑,直接问陈妈去哪儿了,但对方支支吾吾,只问他要不要喝茶。
感觉不太对劲,苏洄径直往里走,迎头撞见外公,他拧着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手叠着,握住梨花木拐杖顶端雕刻的龙头,看见他进来,脸色绷得愈发严肃。
苏洄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也没有为自己开脱,走过去,对季泰履说了抱歉。
季泰履几乎要冷笑,“不必,你现在翅膀硬了,这个家已经没人管得住你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苏洄有些无措,很多话梗在喉头,只能说对不起。
“对不起?”
季泰履压着怒火,“你以为昨天的生日宴是什么地方,来的都是什么人,苏洄,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走了之,我这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我……”
苏洄尝试解释,“我昨天的药过量了,不良反应很严重,留在那里也只会给大家丢脸,我只能……”
“好,那你去医院了吗?”
季泰履看向他,眼睛微眯,“昨天徐治说他联系了北京几乎所有医院的精神科,都没有找到你,还派了三个司机去找你,你去哪儿了?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自己记得住吗?你现在的脑子是清醒的吗!”
苏洄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季泰履喝止,一句句指责如利刃般甩来,刮在脸上。
“你不用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季泰履怒道,“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就给我待在家里面壁思过,我给你办理休学手续,你给我治病,直到你脑子正常为止!”
“我不休学!”
苏洄眼眶红了,“我没有不正常……”
“你没有不正常?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就是被惯成这样,生下来要什么有什么,惯得你神志不清,整天发疯,没有一天安宁!”
季泰履站起来,愤怒无比,“我这一辈子不说建功立业,也算是鞠躬尽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简直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他猛地抬起拐杖,苏洄下意识地躲闪,但最终,那高悬于头顶的拐杖还是被季泰履狠狠扔向别处,砸碎了一只陶土花瓶,是十七岁的苏洄亲手做好送给他的。
如今已是粉碎。
“都是姓苏的一家劣质的疯子基因,生出来你这么个疯子。”
季泰履把这句残忍的话,和苏洄一起留在原地。
落地窗外,日光烂漫,花园里香草茂盛,紫丁香芬芳,他甚至能听到窗外飞鸟挥舞翅膀的声音。
新来的阿姨走过来,请苏洄到新的禁闭室。
这里比之前还不如,甚至连一个蒲团也没有,只有呛人的熏香,掩盖着腐朽的潮湿气味。
门关上之前,苏洄只问了新的阿姨一句话,“阿姨,陈妈呢?”
对方愣了愣,面露难色,“小少爷……我是新来的保姆,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的……”
苏洄嘴角平直,没有说话,自己走进了禁闭室。
没有窗户,这里只有一盏昏暗的顶灯,和一个如同毒蛇眼睛的摄像头。
苏洄按照要求跪在地板上,脊背笔直。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外公说的最后一句话,苏洄很想知道,是不是他每天看到自己,其实都在心里唾弃。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马首是瞻,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擦不掉的污点。
他还记得父亲的模样,很温柔,很有耐心,会给他买许多他喜欢的绘本,鼓励他做想做的事。
父亲还有个亲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是个小有名气的策展人,所以很小的时候,苏洄就可以跟着去参加一些展览。
他们站在苏洄看不懂的艺术品前开展过于童真的讨论,然后一起捂着嘴小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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