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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罐骨灰终于合成一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莲理枝。
岳涵清划烧火柴,将两张相同的契约烧在他们的墓碑前,流着泪说:“爸爸,你的契约为什么不让妈妈也按上手印呢?以后要记得,要两人一起按手印,才会不分离。”
拿起另一张,岳涵清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流出来。
他记得他小时候有一次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吃火腿肠,满手的油渍,爸爸捉狭地眨眨眼睛,说,擦袖子上!
立即引来妈妈一声大吼。
他看见爸爸偷偷地笑,像得了好处的猫,一付得逞之态。
得有多宠她爱她,才喜欢如此逗她?他又点亮一根火柴,将纸点燃,让它慢慢成灰,慢慢成为地下他们永远的誓言。
岳涵清和岳思思回到家里,历斯然已在等他们。
岳思思紧紧投在历斯然的怀抱里,才禁住的眼泪又汹涌成河。
“爸爸,我们把妈妈和任伯伯合葬一起了。”
那爸爸以后怎么办?爸爸以后就一个人了。
“知道,知道。
任伯伯孤苦一生,就让妈妈陪着他吧,她陪了我一生,给了我一生的快乐,我已知足了。”
历斯然微笑。
他知道她脖子的玉,知道她钱包里的纸条,知道她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个人。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除了这些,她的全部都已经是他的了,他都已得到并已收藏,永远不会失去,他真的很满足。
半年后,金家大院,金正山去世。
他的子女在他的贴身口袋里找到一个早已枯黄的狗尾草戒指,子女们没有一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好烧给了他。
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保险箱里有一幅名曰“宝贝”
的画,有知情人认出,这幅画正是在历斯然的画展上被讨走的那幅,不知怎么,几番辗转竟然到了他的手里,并珍藏。
另外保险箱还有一本小说手稿,《青萍记》,早二十年前就写完,却一直没有出版,扉页上有一行字作为题词:大风始于青萍之末,蓝山逝于青萍之末。
有记起,蓝山曾是红极一时的网络作家,四十年前绝迹,从此未见一字问世。
历斯然回到新西兰,又开了一场画展。
画展题目:绝。
整个展场的画,画上全是一个人,年轻而美好,神态各异,仪态万千。
其中有一幅很大的画格外醒目,画中的女人飞天造型,头戴花环,上身□,脸色纯美,肌肤丰腴,肋下展开一双白色翅膀,欲飞而去,□衣饰柔美舒畅,飘带飞舞,欲跟随而去,整个画面既惊艳,又决绝,有一种一去不回之势。
整个画展上的画,正是当年历斯然离开乐苑时托岳青平看管的画。
离开同城后,历斯然见岳青平担心画毁坏,就将它们运回了新西兰了好好收藏着。
如今她既已飞去,让这些画给他们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他如今一个人住和岳青平居住了四十年的房子里,吃过晚饭,他会顺着那道干净的大道慢慢悠悠地走到海边,就像她在世时一样,从容,舒适,看了一会儿海景,又慢慢悠悠地回来,仿佛她从未曾离开过。
回到屋里,他在茶桌前坐下来,拿起茶壶,将两只玻璃放茶案上,各撒下一把茶末,将茶壶嘴抬到一尺三寸高,然后手微微倾斜,一行白水冲出,手微转动,徐徐向下,再转,继续向下,最后壶嘴沿着杯沿转动,水底里打个圈儿,齐齐涌上中间,顿时出现一朵白色的花,周边的茶叶细细密密地聚成一个圈,尤如一轮明月,将花团团圈住。
四十多年前,他问她:“能冲出花好月圆吗?”
她没有说话。
此后,她用四十年的时间,真的冲出了这道茶,给了他回答。
花好月圆,千里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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