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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君神色不变,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不知心内几许挣扎方道:“将人请到偏殿吧,我这个样子不成体统,给我拿身干净衣裳来。”
那少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一身天青色笼裙,外罩暗紫色狐毛斗篷,葱白的玉指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汤婆子取暖,单从衣着上来看,这些年应当过的还不错。
苏长君稍稍安了心,由人推着轮椅入内,拱手道:“尹夫人。”
妇人闻声回头,待看清轮椅上那人,几经压抑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的沾湿人的衣襟,扑上前啜泣道:“三哥。”
他看着膝前这人心内狠狠抽疼了几下,想像少时一般抚去她眼角泪痕,可又自觉不合适,挣扎许久终于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不确定道:“他……待你不好吗?”
少妇摇头:“郡主的事我听说了,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
几经哽咽,可是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是为这个来的?”
少妇点头:“这桩婚事不能成,那楚逸轩就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活阎王,郡主嫁过去这辈子就全完了。
我来就是想问问三哥,你是怎么思量的,我去求我祖父,我家虽未入仕,可祖父的门生遍及朝野,我去求祖父出面,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苏长君自认此生无愧于天地父母,可面对眼前这人,他却不能不道一声亏欠。
硬生生耽搁了人那么多的光阴,一纸退婚书击碎了姑娘所有的期待与希冀,他避开她的话头不提,目光落在她明显见怀的小腹上:“几个月了?”
她明显还未反应过来,他便继续道:“若冉,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不能再意气用事了,你的身后是尹家和曲家的祸福荣辱,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万事要先保全自己,知道吗?”
“照顾好自己,跟撷芳好好过日子,”
苏长君吩咐道:“好生送若……送尹夫人回去。”
“皇帝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指正?这桩婚事意在削权,三哥不会看不出来,苏家权势在握时宵小尚敢肆意,若真的失了势,岂不真的要任人宰割!”
说到动情处,她眼眸微红:“我来就是想告诉三哥,你身体不好,别再去宫门前做那样的傻事了,我去请祖父出面,他一定有办法的。”
“傻瓜,你别……”
“我知道三哥怕拖累我,怕带累曲氏,可三哥在我这从来不是拖累,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若不是那封退婚书,要不是曲家二老坚决反对,曲若冉咽下心头苦楚,残了又怎样,她从来不在意他是万人追捧还是落寞无闻,就算是残了,她当年也是真心想照顾他一辈子的,他们无缘做夫妻,可是为兄为友,伸手相帮也是理所当然。
她仰头不肯让眼泪滑落:“叨扰三哥许久,天气湿寒,三哥早些歇着吧。”
她夺门而出,自有懂事的丫头持伞仔细的送人回去,苏长君拽过那管事:“她多半要去求曲老,马车的行程要慢一些,你嘱咐人骑快马去曲老府上走一趟,不管曲小姐说什么,请曲老千万不要插手。”
管事的不解:“为什么呀?咱们皇帝对这些读书人很是看重,曲老虽未入仕,可是若有曲老出面,皇帝说不准愿意听呢,咱们郡主这桩婚事也不必成了,多好啊。”
“若冉她已然成婚了,于公于私她不该同我有太多牵扯,这事你我都知是她心善,可是旁人怎么想,一人编排一句你要她如何在夫家立足?你要尹撷芳如何看待她,我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可我不能陷若冉于危地,”
苏长君推他:“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呀!”
按察司府,同样的压抑无助。
“郡主还未应承下来,她这几天忙着照应苏长君,应该是顾不上这档子事,”
符津稍顿片刻:“不过这桩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凛冬已至,北境将士过冬用的棉衣皮靴压在兵部迟迟未发,我可不觉得肖平荆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扣押军用物资。”
“皇帝简直是昏了头了,谁出的馊主意,他拿人命要挟她!”
楚逸轩眉峰紧皱:“带人去兵部走一趟,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肖平荆今日之内把那批棉衣发往北境,皇帝责难下来我担着,去!”
“哥哥是觉得只要这批棉衣发下去郡主就不用受制于人了吗?可皇帝这次分明就是铁了心了拿婚事削苏家军权,他那边昏招尽出,你能帮她一次两次,难道能做到次次周到吗?”
符津沉声道:“哥哥心里有她,这桩婚事简直就是老天开眼天赐良缘,眼下皇帝已经出头做了这个恶人,哥哥什么都不必做,等着她接旨不好吗?”
他转过身,满眼的期望和希冀偏偏透着九分的失意和落寞:“她心中不愿,我不想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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