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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惊春抬眼去瞧,只见一位至少年过六旬的男子,胡须都白了一半。
对上那男子不加遮掩的视线,目光迷离,四下打量,仿佛她不着寸缕立在他跟前。
楚惊春只觉心口翻涌,下意识便要呕出来。
可既来了此地,便只蹙了蹙眉:“张老爷,小女子轻白,不知您要听什么曲?”
清冷的嗓音叫张老爷勉强收了收神,板正佝偻的身子捋了捋胡须,似又是一个正派的官家老爷。
他兀自走到桌前,道:“今日不听曲,姑娘同我说说话吧!”
楚惊春自是应下,于一侧安静斟酒。
她不多话,这张老爷似乎也不打算要她回应,只一杯杯酒下肚,言辞间渐渐吹嘘起自己来。
或是想着,借着酒醉,再抬高自己,便叫眼前这个清冷的美人自主献身。
毕竟,春和楼也有春和楼的规矩,清倌儿不待客,强行为之闹大了也不好看。
“轻白姑娘,你觉着老夫如何?”
张老爷一手攥着酒杯,一手拍拍胸口,微醺的面颊存了十二分自负,仿佛那风流倜傥又没见过几分世面的少年郎。
楚惊春嘴角轻扯,没有吱声。
张老爷又道:“老夫官至四品,虽说算不得高位,可我儿极有出息,如今他年纪轻轻就得了陛下的眼,日后飞黄腾达那是指日可待。”
陛下?
楚惊春终于开口:“有您教导,公子定是前途无量。”
张老爷仰头笑起,说话愈是失了形态。
“那是自然,我儿如今乃是八公主的师傅。
八公主是谁?那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我儿做了八公主的师傅,那是比太傅还要荣耀。
日后我张家,定是……”
八公主。
这三个字入耳,后头的话楚惊春渐渐听不真切。
她起身行至窗前,一把推开窗子,叫寒风兜头灌入,漫天的雪花顷刻砸在脸上。
这话她曾听人提及,如今在这最为繁盛的春和楼,不免又是入耳。
人尽皆知,自然常常入耳。
八公主,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亦是淑妃娘娘的女儿。
她们同母同父,却终究无人记得她。
“阿嚏!”
张老爷先前脱了披风,这会儿猛地打了个寒颤,脑壳不知是清醒些还是愈发迷醉。
一把握住酒壶便是跌跌撞撞朝楚惊春走来,一面嘟囔着:“轻白姑娘,你怎么上这来了?良宵苦短,咱们早些歇息吧!”
来人撞的突然,楚惊春不慌不忙轻巧避开,只目光落在那飘洒的雪上,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她原是不那么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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