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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张按着手印的纸上,王宁德留下了这么一首内容并不算复杂的小诗:《雪梅》我于初秋时见她。
绢丝从她指间一寸寸滑过。
裱褙化在她专注的眼睛里,是一抹消不掉的愁绪。
我于隆冬时见她。
雪压弯了枝丫,孩子们拿起粉笔在门楣上乱画,吵闹着嬉戏。
而她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面,肩上落着一朵艳红的梅,满脸笑意。
我于晚春时见她。
她踩着柳絮走过漫长的街巷,话声隔着院墙传来。
我多么渴望走过去,去敲响她的院门,去看一看她的笑脸,去帮她把那朵梅花拾起——可我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
我于盛夏时见她。
她独自留在了那里,永远不会再凋谢。
而我懦弱的灵魂、腐朽的身体、仓皇的逃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喘息。
我将用余生去忏悔。
——谨以《夏归》送与我未能说出口的挚爱,送给我的缪斯,送给那朵盛开在夏日里的雪梅。
……李彦诺的讲述停止了。
借着昏暝的路灯,他看向温梦。
胡同里有风刮过,树叶窸窣。
王宁德所写的内容确实与宋春娥不大一样。
因为他对宋春娥的感情,远远要比朋友多得多。
在画与诗的背后,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漫长的守候。
是他离开故土的原因,是他不敢去表达的爱意,是陪伴在他人生最后几年里的、无穷无尽的悔恨与思念。
他爱宋春娥,一辈子没有说过。
她是他灵感的来源,是所有创作的开始,也是最后一幅画作落款处的结尾。
这份感情来得太过沉重,压在温梦身上,让她有那么一两分钟无法开口。
李彦诺见她不动,继续解释起来:“上个月初,王宁德在洛杉矶的房子被拍卖。
打开保险箱进行清点的时候,才意外发现了这封信件。”
显然直到去世之前,王宁德也没有想好是否真的要公开这份遗嘱。
又或者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隐秘的爱恋。
“维鸣说的没错,其实按照常规流程,我做刑事诉讼,是不会处理这样的案件的。”
李彦诺又道,似乎突然想要倾诉,“但在看过这首诗之后,我还是想停下手头的事情,回国一趟,把这幅画送到属于它的地方去。”
话题忽然滑向另一个未知的领域。
温梦抬起脸,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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