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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南执拗地把她的手挪开。
“这么大一锅汤,怎么能不放糖呢?”
王娟觉得她胡闹。
“不用放糖。”
衡南猛然抬眼看她,瞳仁里带着股偏执的锐利,“百合会是甜的。”
这一眼,看得王娟心头一冷,差点把勺子掉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她眼神中不自知地露出了恐惧之色:“小二姐……”
衡南没注意到,迅速接了一瓢水“哗”
地加进锅里,改小火。
不知眼前这人连个汤也不会烧,怎么还没被辞退:“都快烧干了。”
王娟向后退了一步。
如是外人眼中的衡南,嫁给盛君殊,自是金童玉女一对。
如果她没有看见盛君殊门外阴影里站着的衡南,看见她手上的血和她的眼神,她是打死不可能不祝福老祖赐下的这桩婚的。
那是小五哥简子竹头一次“出秋”
的夜晚,路上收了几个啼哭不休的冤鬼,拿锁链拴成一串牵回来,关进桃阵里,准备第二天再审。
他串鬼的手法不熟,半夜,一只怨鬼挣脱枷锁跑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盛君殊门边。
——简子竹出秋是盛君殊带的,舟车劳顿外加操心,盛君殊早早歇下,此刻屋门紧闭。
月光之下,露出一道扶着墙、弓着身子的娉婷的影。
这是个年轻貌美的怨鬼,死时才十六七岁,父母大约不忍女儿早夭,棺材里给她穿戴的是套镶金嵌玉的大氅,逶迤的长裙,涂抹胭脂水粉。
是以她做鬼以后,除了面色惨白,称得上是个绝色美人。
她大概觉得以这幅面貌行走人间很好,不愿意再入轮回,慌张出逃。
可垚山之上处处法阵,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走不出去,走到盛君殊房前,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盛君殊不像师弟手忙脚乱,他处理冤鬼已相当老练,不会让它们吃太多苦头,一路上称得上多加照拂。
回师门路远难行,冤鬼移动不了太远,懒得听他们啼哭,他甚至用符做了顶轿辇。
这冤鬼便不知动了什么旁的心思。
借着月色扭了扭腰身,大氅消融,露出里面薄薄一层衣衫,微卷的长发蜿蜒散落,更衬肌肤如雪。
她抹了抹脸上胭脂,相当满意,伸出惨白一截手臂,咯吱咯吱地攀爬至屋顶,将屋顶瓦片掀开。
但她不知道,路上师兄弟二人是刻意收敛阳气,而房间设有禁制,屋顶一破,阳炎之气暴出,将她灼烧得尖叫一声,向后倒去,直直撞在了一个人腿上。
屋脊之上,一轮圆月。
王娟初始时没认出来那是衡南,大概是因为衡南平时总是穿青色、驼色之类素雅的衣衫,她的头发挽成发髻,发髻上横一根浅色的木簪,那才是温柔婉约的衡南。
那天晚上,她可能正为祀山鬼做准备,身上却是件没来得及换下的枫叶红的广袖舞裙。
墨黑束腰画满烫金麒麟,束得那么紧,逼出朦胧沟壑,前片短裙下,一双苍白的、修长的腿。
她赤足站立,长长火红垂袖如褶起的纸扇,拖到脚边。
她的头发也没梳起。
原来她的头发并不长,发梢平齐,堪堪垂到肩头。
黑如冷矿的头发,款式诡丽的红裙,雪白的足,硬的屋脊,冷色的月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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