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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啊。”
电话用肩膀夹在耳边,我慢腾腾地打字,有点不耐,“怎么了?”
“问你两句话,你就那么不耐烦?”
她突然爆发,震得我耳朵里嗡嗡直响,“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妈!”
我被骂得懵了,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听她在那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扯着吼哑了的嗓子说,“你回家一趟。”
“回家干什么?我事儿多着呢。”
她冷笑了一声:“你有事,你天天那么忙,没见你整出个屁来。”
我捏紧了电话,食指在j键那条凸起的棱上来回抚摸:“我不想跟你吵。”
“你不回来,你在学校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写论文呗。
不交论文怎么毕业?”
“说两句话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少跟我说那么多,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回来,就买机票。”
我把键盘往里一推,安静的房间里顿时发出结实的一声“砰”
:“回去回去,你考虑下我行不行?”
说着我一下子站起身,整块头皮下的血管全都突突猛跳起来,让人感到轻微的晕眩,“有什么事儿你就说不行?”
“要我什么事儿?问你自己!”
心头猛地一缩,我下意识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好意思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
我一把按了挂断,把电话丢在桌上。
奇怪的是,电话竟然没有再响起来,我还捡起来确认过好几次它是不是磕在桌上摔坏了。
比起突如其来的打击,我更怕日复一日的折磨。
我很难向你解释为什么,我认为对此没有真正切身体会的人,大概都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西西弗斯的惩罚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起头我每天会写废很多字的草稿,但总能写出点新花样,尽管这新东西第二天仍旧会被删掉。
我妈打过电话那天之后,我经常一百个字都写不出来,开着电脑,对着窗户发一整天的呆,连对面那几户人家的防护栏有多少根铁条都数得一清二楚。
我能感到查朋义在给我下绊子。
但这是无形中的,就像当时跟警方交涉中的碰壁一样,你没法向别人说明它是什么样,在什么地方,明明看起来一切可行,但偏偏落脚就只剩无路可走。
有天午后突然下起大雨,空气里都是灰尘酸闷的气味,我关紧窗户,细细亮亮的雨点像针一样把玻璃割出条条裂痕。
天很灰,边缘泛着陈旧的黄色。
脑子里一根神经趁我不备,悄悄地将“瞿男”
两个字拖到被记忆遗忘的深渊里去。
于是那场雨后,我就开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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