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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依言坐下来,屋子四角的料丝灯高悬着,照出精致又磊落的眉眼。
王贵人轻轻一瞥,心头急跳起来,暗自感慨着,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残缺了,也绝不会让人心生轻慢。
甚至那种矜贵自重,比之寻常男人更胜。
两个人就在殿内对坐着,她有些局促,梁遇却仍是言笑晏晏,眼风调转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问:“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听着呢。”
有什么吩咐……王贵人红了脸,低头道:“自打先帝殡天,我的龙种没保住,后来一应种种,都赖厂臣照顾。
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厂臣如今到了这样前程,我再说报答的话,听上去未免不自量力了吧?”
梁遇道:“娘娘言重了,臣在司礼监任职,原就是为主子们办事的。
娘娘们给示下,臣尽心当差,这是臣的本分,说什么恩不恩的,娘娘可是折煞臣了。”
王贵人摇了摇头,“我和其他娘娘们不一样,他们都是诞育过皇子皇女的,我这样的人,原该送进陵地里青灯古佛一辈子,到老了死了,往妃园里一埋就完事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留在富贵窝里,坐享荣华。”
其实富贵窝里的荣华富贵,享起来并没有那么受用,全看你怎么瞧吧。
梁遇脸上带着温吞的笑,呵腰道:“娘娘的龙种虽没留住,但也有生育之功,要是发到陵地里去,未免不近人情了。
如今这事儿过去多年,娘娘也该放下了,想着怎么吃好喝好就成,不必旧事重提了。”
王贵人才要张口,宫人送了茶进来,一时打断了,只道:“厂臣喝茶吧,这是我们老家的云雾,先唐时起就是贡茶,请厂臣尝尝。”
喝茶闲聊,其实这个点儿上很不是时候,梁遇今天愿意走这一趟,也全是因为被惦记得久了,存了点戏谑之心。
月徊说过,不让他找笼中的金丝雀,不让他勾搭寡妇,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反一反。
人心从来不是恒定的,先前她说不喜欢皇帝,不愿意进宫做娘娘,到如今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陪着滑冰吃爆肚,第二天也没忘了买蝈蝈……可见男女生起情来,不过一霎的光景。
好容易找回来的妹子,他留不了太久,将来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和宫里太妃走影儿取乐,也没什么。
然而明确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又百般的挑剔,王贵人入不得他的眼。
他不喜欢她端杯盏的姿势,不喜欢她脸上的胭脂,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连她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不舒坦。
是从来没有和女人亲近过的缘故?大概是的。
万事开头难,一旦起了玩儿性,或许就乐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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