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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宁听罢,与廖川至对视,双双叹气,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廖川至说,“也好,少为她孙子悲伤几日。”
“廖队,不用帮忙问社会救济了。”
裘锦程说,“曹奶奶估计等不到批准下来的日子。”
将两位警察送至校门口,晚风徐徐,薄暮冥冥,裘锦程挥手道别,接起电话:“庄纶,怎么样?”
“袁奶奶同意去临终关怀病房,她要我去家里收拾曹金金的遗物。”
庄纶自知道曹金金奶奶的大名,便改口称她为“袁奶奶”
,他说,“我找到了一封曹金金的手写信。”
时间倒转两个小时,庄纶坐在病床旁,端给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杯温开水,说:“金金也不想看到您孤零零地留在家里,对吧?”
袁小妹浑浊的双眼望着面前俊秀的青年人,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接过纸杯,却被庄纶躲开。
“我端着,您喝。”
庄纶说,“免得洒一身水。”
近八十年的人生,约莫大半个世纪,从未有一个年轻男人喂她喝水,袁小妹想起自己两位早死的丈夫。
第一任丈夫是地主的儿子,成分不好,在那个特殊的时期,为保命娶贫农的袁小妹为妻。
她二十岁生下大女儿,孩子刚满三岁,被村民折磨到精神崩溃的丈夫抱着女儿投了井,终是没保全性命。
她大字不识一个,穷困潦倒,逃过一劫。
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种不出泼天的财富,她勤勤恳恳地劳作,以为这样就能安稳度过余下的岁月,然而命运又给她开了个无情的玩笑。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蓬勃发展,年轻人纷纷走出农村,读书识字,去城里务工,三十岁出头的袁小妹也动了打工的心思。
她跟着隔壁大姐去县城做保洁,结识了一个泥瓦工,两人相伴八年。
袁小妹三十七岁生下曹宝山,五十岁泥瓦工车祸身亡,六十三岁曹宝山犯强奸罪坐牢,七十八岁孙子曹金金死亡。
和泥瓦工生活的那八年,是袁小妹最幸福的八年。
时代飞一般的发展,袁小妹跌跌撞撞地生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得辛苦,像随波逐流的草籽,河流在哪里拐弯,她便在哪里生根发芽。
袁小妹开口,重复了五遍话语,浓重的河北口音对于庄纶这个南方人来说,实在难以分辨。
他逐字逐句地猜测,拼在一块儿,勉强理解了老人的意思。
他伸手从床尾拿起袁小妹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摸进口袋掏出一把钥匙,说:“您安心等我。”
他离开病房,走出医院,站在路边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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