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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卸甲之后行于有熊,族民多有不识,他们认知中的缙云是可怖又威严的战甲,和一介清俊青年全无相似之处。
长年鏖战,游走死生,缙云不常笑,可贵远甚贝子,独巫炤与姬轩辕留有一捧。
巫炤珍之重之喜之,如制兽骨颈链一般将他的笑一枚枚串合,经年累月囚住自身的心府,而甘之如饴。
他曾凝神感知他的笑貌。
应不甚显著,却疏朗瑰奇,甚至稚气;浓黑眉峰会嚣妄斜飞,张扬的锋棱固不随笑意削弱,却包裹着纯粹与柔和。
至刚者至柔,是缙云,也是他。
为了医治缙云伤势,巫炤能为不同以往。
他的身躯比玉石更冷,心脏的跳动粘滞微弱,感知也不甚敏锐。
而他所有心神全系于一人,在缙云呼吸平稳的第一瞬就赶至阵法中央。
大阵灵力耗尽,周遭骤然昏惑。
巫炤依仗着昏惑与触觉,抚摸缙云粗涩的右手,想着剑柄在他指节留下的厚茧,想着过去与将来刻印在他身上的创口——而那几乎没有止境。
他不欲再想,轻而又轻地把昆仑玉指环推至缙云指根。
但“不欲”
的谎言在缙云之前一素不堪一击。
巫炤抚上缙云的面庞,感到一种令人昏沉的温热,指腹为之诱使,继续下移,止于唇吻。
温热愈炽,终成炎流,几能焚净指上咒文。
禁锢悄然动摇,他低下头颅,用嘴唇去感受这片至刚之后的至柔。
他亲吻的唇柔软而坚韧,透着多年积攒的肃杀,却又很干净,激不起半分污浊的侵欲,也令他心生欢喜。
于是他也将之止于一吻。
巫炤起身时有缕发落在缙云指缝,似有人轻轻一拢。
但也不过是轻轻一拢。
——“只是一小批下等魔,你不该受这么重的伤。
这次又是为了救谁?”
“几个刚进饕餮部的战士,他们撞见了‘心魔’。”
“为了那些连自己都无法信任的人?这就是你妄动辟邪之力的理由?”
巫炤的问句轻得载不上半丝怒心或斥责,齿牙碾出的血气尚未扩至下唇外沿,只于内侧印下一线绛红。
“我活一天少一天了,可他们的日子还很长。”
缙云理解巫炤的想法。
他对意志薄弱者不屑一顾,也不赞同有熊卵翼羸弱、统合各部的主张:将怀持异见异言的人合为一体像是痴人说梦,它的根部就伴有分裂的籽种。
有一个呙族祭司,总会有下一个——在合流之前,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人族内部的各为倾轧。
但那毕竟是在尚且不知有无的“以后”
。
再过百年,不,也许只要三十年,强者便能与“弱者”
一同抓牢那一线曙光。
每回涉及这一话题,巫炤都巧妙地趋避着它的边界,但他知道巫炤在和他一起“看”
着轩辕丘的欣欣向荣。
兴许有朝一日……而以巫炤的偏执,这一日还要等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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