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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淡平常的日子里,白重景老老实实去做了那位豪阀子弟的扈从。
他年岁尚小,那位二公子还看不上他,不常带他出门,只叫他先跟着院里的武师学本事,平日帮着打打杂、跑跑腿。
院里有不少武者,性情大多蛮横霸道,白重景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弯腰屈节。
比不上父亲在的时日,不过到底是较那些流亡漂泊的难民好上太多,这口气白重景学会了咽下。
之后与谁起了什么冲突,便都装傻充愣地一笑,只当是自己开心吃这闷亏。
事后也不会与倾风哭诉。
这个略显愚钝的少年,在跌进谷底的栖迟失意中,努力地用自己的双手爬出这条深不见底的山壑。
倾风则在城里找了一些零散的活计,换取一些微薄的银两,每日得空便在市井陋巷中闲散踱步。
或是背着她的木剑,坐到屋顶高处、树梢枝头,静看这座风雨飘摇中独自挺立的繁华都城。
兴盛背面的艰辛,与此处的雕栏玉砌一样不加遮掩。
每走过一户其乐融融的家门,很快便能看见另一户凄惨破败的景象。
就在一条临近城墙,不足百丈的街道上。
倾风见到了幼子饿死,鬓发一夜催白的儒生,靠在墙上疯疯癫癫地哭笑,用手指在空中写着换不来粮米的圣贤之言。
见到仗义执言的豪侠被打折了腿骨,跪在街巷中央受马蹄的践踏,再狼狈不如野狗地离去,身后背着把不能出鞘的刀剑。
见到幼童拿着粮草与观音土充饥,滑稽地抱拳与路人鞠躬行礼,却换不来边上几只畜生嚎叫转圈得到的打赏。
倾风越看,越想,便觉得心中的那把剑越发的尖锐。
这世道,终日晦暝,风雨比磐石更为坚硬,从万里凌霄打砸下来,什么钢筋铁骨都被削去,只剩下一具残破的骸骨。
街上走的,全是沦亡了志气的行尸走肉。
等着明日复明日,葬身于明日。
不知该用什么药救。
朝来暮去,天气黯淡,寒暑交替,难分冬夏。
数不清具体是哪一日了,这挑不出半点好的破老天,又不安分地兴起一阵怒号的狂风,把自己掏出个洞,落下一场诡异的冷雨。
倾风住在城内,有大妖与阵法的庇佑,都感觉屋顶上那片茅草顶要叫这邪风给掀走了。
屋内湿湿嗒嗒,跟着下起雨瀑,浑浊的泥水直接漫过了床铺,将她逼到房梁上休息。
缩着身子坐在横梁上的时候,倾风暗想,不知道聚集在城外的那群百姓,有没有沾到这座都城一星半点的光。
疾风骤雨肆虐了足有一日,持续到深夜才肯收敛声势。
夜半时分,靠近城墙的百姓,隐约听见了城外传来的悲泣声。
与那呜咽风声的余音和调,高高低低地飘过高墙,袅袅不绝。
翌日,天色微亮,水位退去,白重景受命跟着城中的兵卫一同出城,帮忙将遇害的尸体搬去远处掩埋,以免疫病传染。
他背着铲子,穿着一身过于宽敞的旧衣服,透过散开的人群,看见了一群万念俱灰、眼神空洞的黎庶。
这场昏天暗地的灾祸之下,孩童老弱几乎难以幸存。
尸体横七竖八地铺了满地。
好些没有被雨水与大风卷走的百姓,也熬不住这一整晚的寒意,日头一出,开始发起高烧。
白重景看着四野都在呻吟哀嚎的灾民,怔怔出神,心如刀绞,周身被一股强烈如潮的恐惧所浸透,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边上一青年见他干杵着不动,推攘着他手臂提醒道:“喂,小子,听清了没?那些得病的,肯出钱的就给他们抓一把治风寒的药,没钱的得马上赶走,不能叫他们死在这地方,又给我们多添一笔麻烦。
病得半死的就当病死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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