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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段,听到了潺潺的泉水声。
地上的路有些湿润起来,转过一道弯,就看见一道细流从山壁石缝里流下来,汇聚到一块凹陷处,再流往山下。
两人到这里捧了些水喝,随后施菀叫他等等,将竹篮里的栀子花倒出来,在旁边地上捧了些松针放进去,再将松针用水浇透,然后小心将栀子花一朵一朵摆上去。
栀子花离树这些时间,已渐渐没有最初的鲜活,用湿松针这样埋着,能保存得更久一些。
其实如果她直接拿了花回县城,泡上水,倒可以在家里放两日,但带着这些花爬山却有些不值当,陆璘见她如此认真,问她:“你很喜欢栀子花?”
施菀回答:“还好,谈不上很喜欢或是不喜欢。”
她明白陆璘的意思,解释道:“是珍娘一番心意,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它们几个时辰就蔫了。”
陆璘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骨子里的自负与傲慢。
至少在刚刚,他以为她是因为很喜欢栀子花才这样,并没想过这是许珍娘送给她的。
她与她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不是一时的同情,而是真的怜悯与尊重,并不嫌弃。
“和她们一起,你不怕……影响你名声么?”
他问。
施菀将花摆好,又洒了些水在上面,提起篮子轻笑道:“我的名声也没有很好。”
在往上行的路上,陆璘一直在想她的话。
她嫁过人,又抛头露面行医,所以在某些人眼里的确不算好名声的人,比如丰子奕的母亲。
县城人偶尔提起她与丰子奕,都会流露出几分惋惜来,大概是觉得一桩好姻缘就在她身上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还是她已然成为城中名医的情况下,在最初呢?一个和离的单身女子行医,该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不该被丰家人嫌弃,不该让人挑挑拣拣,他们不配。
她嫁人嫁的是他,以女子之身行医是他倾慕的地方,他也有自信能作主自己的姻缘,所以单与丰子奕来比较,显然他是更合适的那一个。
到山顶时,太阳已经有些偏西。
两人先去了道观,道观不算小,但格外冷清,只有一个老道在里面,再到离道观不远处,就见到之前看到的亭子。
亭子旁边有道瀑布,不大,但也是飞流直下,秀美翩跹,如白练般飘然落下。
陆璘抬眼,就看见亭子上面写着“拾玉亭”
三个字。
正准备问施菀知不知道这亭子是什么人所建,就看见亭子旁边的石壁上写着字,他便走过去看起来。
上面所书,就是这拾玉亭的来历。
八十多年前,中原大地还在战乱中,任河东路的一名御武校尉周毅因城门失()守,与妻子一路南逃至云梦泽一带,却走散了,多年都不知对方音信。
后来天下一统,他能回家乡了,却依然逗留云梦泽,只盼能在此处寻到妻子下落,时隔八年,他几乎已经放弃,只是偶然间到这云归山游览,竟捡到一枚玉佩,正是他妻子的旧物。
他便在附近村子、县城内打听,又历经一年多,终于打听到妻子下落。
夫妻相见,泣涕如雨,两人离开安陆前,在这山上修了座亭子,取名“拾玉亭”
,用来感恩这让两人重逢的云归山。
这是一个夫妻再聚、破镜重圆的故事。
陆璘抚着上面的字,转头看施菀,却见她并不在凉亭中,而是随着石阶去了下面的水潭边,太阳正好行到山峰后,水潭边一片阴凉,她在那里洗过手,又往花篮里浇了些水,然后坐在了水潭边。
他也走过去,就着清凉的潭水洗了手,和她一起坐在水潭边。
“我看了那拾玉亭来历,倒是段佳话。”
陆璘说。
施菀笑了笑:“说不定是杜撰的,大人看那道观里,后殿供着月老,在我小时候这道观比现在红火一些,有很多求姻缘的人过来,就因为这凉亭的传说,说不定这凉亭就是他们自己建的,上面的故事也是他们自己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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