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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盯着林修竹。
“我可没答应过你不会离开。”
郁棠说,“而且是你先离开的。”
林修竹想起来,郁棠还在气自己居然“擅自死掉”
,害他丧偶这件事儿。
但林修竹也知道,郁棠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接受爱人所有的模样。
林修竹正想解释,却看到郁棠的这副身躯忽地长高了许多,变回了在人世活动时的青年模样。
可变化还在继续,转眼间红颜枯骨,漂亮青年的半边身体变作了森森白骨,一根根肋骨随着呼吸开开合合,无数黑色丝线缠绕在枯骨之上,有生命一般舞动着。
这是跟新婚夜郁棠对林修竹敞开心扉时差不多的模样,只是这次,连他的半边面容都跟着一起化作了白骨。
黑色的丝线缠绕成漆黑的藤蔓,向四周生长,越来越高,像是要通天彻地。
童子们早在瞧见郁棠脱离了小山神的模样时就赶紧跑了,小镇居民的虚影也一点点消散,整个怪谈领域都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像是随时就会散架。
随着怪谈本身出现裂缝,通向外界的出口已经打开,林修竹也变回了二十年后的模样。
直面如此巨大的压迫感,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明明身体已经烧成了一堆骨灰,也没有了大脑的防御机制和刻进基因的本能,但他还是会恐惧、战栗、想要立刻逃离。
但林修竹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走了,那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郁棠了。
漆黑的藤蔓张牙舞爪,像是随时都可以掀起毁灭世界的灾祸。
林修竹顶着威压向前一步又一步,像是在台风天里逆风而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郁棠平静地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男人,释放的威压并没有因为对方看上去越来越狼狈的模样而停止。
要把自己的气场控制在一个不会真的把人搅碎,又可以将人吓走的区间,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明明连自己真实模样都不能直视的人,明明强忍着恐惧带来的本能,男人还是没有停下接近自己的脚步。
郁棠又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
过去的千百年间,他栖居在山顶的树上,看着云起云落,兔走乌飞,向来平静随和,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好像感受不到特别大的欢喜,也感受不到特别大的悲伤,更是从未有过愤怒与焦虑。
人世间可以形容人情感的词语数不胜数,他却从未深刻地拥有过哪一个。
但是看着男人顶着压力不断向自己靠近,哪怕站都站不起来,匍匐在地也要爬向自己,郁棠忽然感受到了焦躁。
他为什么还不走呢?刚才应该让童子们跑的时候把这个人也带上的。
但是郁棠的心里又很矛盾。
他希望这个人赶紧离开,又不希望这个人就这样走掉。
郁棠见过这样矛盾的愿望,就和郁宁当年的愿望差不多,想回家和想逃离的愿望同样浓烈至极。
当年,他可以代替于家的孩子回家,以这样的方式同时实现两个矛盾的愿望。
但如今,他要怎样实现自己这两个矛盾的想法?郁棠走神间,林修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直到自己的一根藤蔓被男人紧攥在手里,郁棠才察觉到这件事。
林修竹直起了腰板,先是单膝下跪的姿势,然后撑着自己那条踩在地上的腿,很费力地站了起来。
郁棠不再后退,他把拧在一起的藤蔓散开,变回了无数的丝线,可怖的压迫感随着黑色细线如发丝般轻盈落地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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