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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
乍一听是有点耳熟。
她想起从太孙殿下处顺来的那本佛经,即掏出来翻了翻,果然有页“渡厄”
的释义……跳过大段大段的佛法,她勉强看懂眼前这条娑婆河类似话本里的“黄泉路”
,区别在于黄泉路还记着这一缕幽魂的因果,娑婆河却有灭缔、断绝之意,简而言之就是——旧账两清,再给你做个人的机会。
司照曾说,上罪业道的人成了鬼也要受无尽折磨。
当时她只觉得奇怪,罪人们怎么死不好,非要上赶着自寻死路?这会儿才会意:他们作恶多端,唯恐死后下地狱,是以才自愿上道,只求赎去一身业障,换得来世一副干干净净之躯。
老和尚笑笑:“施主罪业既赎,行苦尤在,待过‘娑婆’,五蕴皆空,不受后有,可得解脱。”
“……”
她这一夜下来,先往古灵椿上心种、又作死打碎了拯救苍生的天书,要按他们那套因果论,地狱十八层不下到十层她都不服。
说她罪业赎,那是什么情况?
她问:“这船当真是渡向往生之处么?”
老和尚抚了抚卷曲的白胡须:“老衲在此撑船千年,岂能弄不清彼岸?”
她惊异:“大师您是……”
目光往下一落,见这位老和尚殊无倒影,“神庙的仙人?”
“撑船人罢了。”
撑船撑千年,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了。
她心道:我姑且还算活着,现在就上船会不会有点亏?
老和尚仿似能看穿人的心思,和蔼地道:“施主尚有十七日阳寿,若尚有未了心愿,不妨再回人间。
切忌再生罪业,否则无法回到此地。”
听老和尚一眼道出她的寿命,她反倒放下最后一丝疑虑。
虽说她一向贪生,真到了不得不死的境地,能赶上浪潮为来生做些打算,也绝无有船不搭的道理嘛。
“那我不回去了。”
“渡厄一旦驶离,不再回头。”
她连抬个眼皮都觉吃力,想到回去要应对的那些人、那些事,手一摆:“何时启程?”
船篷里打了张不大不小的地铺,柳扶微一掀开帘子,就踉踉跄跄倒在软铺上。
足足两夜不眠不休,哪怕天塌了也得先睡再说。
是以,老和尚后来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了,就听到水声于耳畔潺潺而过,和着浆搅浪响,此起彼伏,忽远忽近。
累极易梦,梦中颠簸不逊于娑婆风浪。
她仿佛又将自己的旧日时光走了一遭,明明诸多后来已觉无妨之事,再来一回还会有种难以承受的闷。
依稀一首轻曲伴风拂来,把徜徉于深海的心稍稍往上一拽,分不清是箫声还是埙声,总算浅眠入深,不至梦里再添新愁。
不知睡了多久,睁眼后仍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人在何处。
船篷于昏黑中摇曳,唯一的亮来自己身,她怔怔抬起右手,但见食指间缠着一圈淡淡荧光,白中晕蓝,乍一眼,像是天上的星星被哪路神仙抠下来,套进她的指尖。
什么啊这是。
柳扶微坐起来掰,触感真如玉戒莹润,偏生摘不下来。
再一使劲,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是牵动了之前被心种割破的伤口,她莫名:这渡厄船挺趋时,还带给投胎的人送饰物的?
疑惑间又一阵急晃,她撑着起身出篷,一撩帘,天幕一道奇光带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眸中,忽如轻烟,忽如洪紫,在这辽阔无垠的穹隆中倾泻而下,溅得她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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