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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府还从没有遇到过将话说得这样白的,收着案情记录的动作一顿道。
这时,护卫押着带着大堆丫鬟婢仆的慕容恬来了,她似乎没有即将受审的自己,装扮精致又华丽,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方知府尚未语,她便不屑地睨着被烧成废墟的柴房,冷冷地笑,“大伙儿有饭不好好吃,跑来这儿作甚?我烧我自己家的柴房而已,不值得你们围观吧?”
“日后待这地方建成了亭子或是楼阁,再来观赏也不迟。”
真是好一招先发制人,方知府脸都被气歪了,“三小姐不知道柴房里放着重要犯人吗?”
慕容恬好笑道,“我要是知道,又怎还会放火烧了这碍眼的柴房,方大人莫不是以为我故意纵火吧?听闻害死我哥哥的贱婢早已经服毒自尽了,我若想报仇,理应鞭尸才是,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再者即使她自尽了,依然要受五马分尸之刑罚,我可是等着看呢!”
方知府差点被这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给说服了,不满地欲语,就听庆王不耐烦地冷哼道,“本王今日念在慕容家多有变故,你情绪或有不稳的份上,接纳你的说辞,可他日慕容三小姐再如此恣意妄为,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话毕,他冷然离去。
慕容恬恨恨地瞪着被方知府嘱咐衙差抬走的石榴的焦尸,便是这贱婢害得她一无所有,幸而她听得西域有古老传说,只要蒙住死者的脸再作焚烧,叫三魂七魄认不出主子,在投胎之时就会沦落到畜生道,她要石榴这贱婢下一世给她娘和她哥做牛做马做猪做狗!
终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柳芽放松地挨着池边,把整个身子都浸到硫磺池子里,享受着数日来难得平和的一刻,不用不停地动脑思考,也不用费神地考量周遭,在算计和被算计中游走,舒服得昏昏欲睡之际,慕容绛来了。
她宽衣挨着柳芽身边泡着,“虽然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离别前,还是要再说一遍,谢谢你柳检验,在很多意义上的,是你劝石榴自首的吧,坦白之后自尽,比被押上京受审的下场更好,如此才能避开那些‘豺狼虎豹’的折磨。”
“若律例无法持平,受害者便会变成下一个行凶者,反反复复,生生不息。”
柳芽仰头看着袅袅的烟雾,“当受害者变成行凶者时,衍生出来的怜悯,是不是另外一种包庇呢?”
人们用力地斥责不公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自己所处的位置,从而‘用心’地替自己‘狡辩’。
“柳检验这小小的包庇,如何敌得过他们曾犯下又被掩盖过去的罪行,鲜少出谷如我了,也没少听说这些勋贵纨绔的暴虐,被他们残害过的人,十只指头数十遍也数不过来,一而再地包庇他们的,才是世间上最可恶的帮凶。”
柳芽笑道,“叫我柳芽就行。”
“那你也叫我绛儿吧。”
柳芽与慕容绛泡完硫磺泉出来,有小丫鬟匆匆而来,对慕容绛禀报:“小姐,五小姐她,她和邱姨娘跪着哭着以死要挟,跟着庆王走了!”
慕容绛失望地道,“哥哥知道吗?”
“已派人去告知大少。”
别有用心张翊耿和张莺莺以及季欢声,在昨夜就与庆王一同走了,而莫浓羡至今还没有从醉酒的昏睡中醒过来,明更秀无奈之下只好叫柳芽去看看,可有法子叫他这醉后就要睡上半月的毛病给弄走。
柳芽一把脉,差点没笑出来,敢情是酒精过敏了,“他往后不能碰酒了,不然睡着睡着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是怎么了?他从小就这样,所以平日里极少碰酒。”
“他的身子极是怕酒,碰着了虽没别的明显特征,但会叫他昏睡导致酒气无法正常排出,酒气持续不散,他就醒不过来,若积郁入肺腑,便会有暴毙的危险,所以日后不能再沾酒。”
柳芽道,“你叫丫鬟多拿些被子,帮他捂出汗来就好啦。”
明更秀忙去张罗,还没有踏出门,就见胡清晰冲着进来道,“镇国公死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把年纪了,唯一的血脉到地府卖咸鸭蛋了,能不跟着去吗?”
胡清晰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只怕京城又要有一番动荡了。”
南方的夏日动不动就被大暴雷雨淹没,柳芽和宇文秋页以及胡清晰还有明更秀和莫浓羡,才回到白马镇,便被山泥倾泻困住了,只能暂时落脚在平安客栈,没想到却遇见也困在这里的施铢和程情及一个办完差,顺道回家探亲的捕快尉迟青乔。
饭桌上,小二递上一碗香气四溢的燕窝鸡丝粥,施铢狐疑道,“我们没有点这个。”
刚落座的宇文秋页他们还未点菜呢,就见小二将粥放到柳芽跟前,伶俐地笑着回应:“是那位公子送给这位姑娘暖胃的——”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朝里侧的角落看去,便见一个白色的背影悠悠地转过头来,一张似云露般清新俊雅的脸,出尘地映入眼帘,他微微一笑,似乎倾尽天下间的灰暗,于柳芽颌首示意。
柳芽不认得他,却还记得别在他发冠里的祥云玉簪,掩下心中惊讶,浅笑颌首回以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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