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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史诗里会写英雄躺在一个肮脏的水潭里死去……也许她不是什么英雄,也不会有诗人撰写她的故事,但这已经是这具血肉之躯能为世人所付出和承受最多的东西了。
片刻过后,新长出的皮肉堵住了原本血淋淋的空洞,咽喉处的出血渐渐止住了,被烧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缇克曼努睁开眼睛,她眼中的神采盖过了熊熊燃烧的火光。
“把她给我吧。”
她说,“不用太担心我,你也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完成。”
“……好。”
这也许是他唯一会说的话了。
然而在分别前,恩奇都还是成功地找回了自己运用语言的能力,他俯身蹲在女孩面前,在她额前落下祝福的一吻。
“别害怕,你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孩。”
他说,“如果命运想要奚落你,倾轧你,不要向它低头。”
塔兰特起先被烟尘的苦涩呛醒了,但当他睁开眼睛后,视野中的景象却和眼皮还盖着的时候一样,除了黑暗、寂静,和身体里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燥热后,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很快的,连那些微的热意都消退了,空气中的湿气吸附在皮肤上,使他打了个颤战。
他将身体蜷缩起来,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小,像是融化的冰块,有水珠从他身上滑落,他分不清这是从哪儿滴下来的,还是自己身体融化后的一部分,也无暇去想,他太困了,空气中的焦苦也褪去了,逐渐变成了一种梅雨季节的味道。
塔兰特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感觉那些冰凉的水汽沁进了皮肉,皮肤上开始长出霉斑和青苔,他能闻到自己的吐息,一种类似的、像是菌类一样潮湿而发霉的味道。
梅雨季——乌鲁克每年固定会有这样一段时间,多半发生在夏季,然而这雨并不能驱散任何热意,反倒会把整座城市变成一个大蒸笼。
塔兰特一点也不喜欢梅雨季,因为很多农具是由木头制成的,等天气重新放晴的时候,那些木质农具多半已经发霉或被虫蛀烂了,但在他的记忆中,有一年的梅雨季并不是发生在夏天,而是冬天。
那场雨下了整整两个月——也是那年,乌尔和埃利都干旱了一整个冬季。
尽管长大之后,他几乎见到谁都要说“库拉巴拥有世上最好的排水系统”
,但世上最好的排水系统也没办法承受三个月连绵不断的大雨。
那年他不过十岁,还住在水蛭沟里,而水蛭沟之所以叫水蛭沟,正是因为它是整个王城内地势最低的地方。
塔兰特记得那年大雨的积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胳膊,出门得游出去,晚上只能睡在房梁上(有时是屋顶上),而且不能侧躺,否则小鱼可能会沿着水花跃进嘴里。
王室不得不派人解决这件事——如果是一个老道的乌鲁克人,就该知道当王室“不得不”
去解决什么事情时,那个负责解决事情的人一定是卢伽尔之手。
那件事以王室请求伊什塔尔来到库拉巴落下帷幕,猊下亲自到城门前迎接她,而那也是塔兰特第一次见到卢伽尔之手本人,过去他曾数次跑到田地那边想偷看她的模样,但每次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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