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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亭道:“就我一人与你辩吧,等下莫要说我兄弟二人联手难你。”
陈操之笑道:“相互切磋而已,又非意气之争,而且辩难也如弈棋,并不是人多力量就大的。”
祝英台眉毛一挑,问:“陈兄会弈棋否?”
陈操之道:“略窥门径。”
祝英台便道:“我亦好此道,有暇向陈兄请教一局。”
侧头对其弟道:“英亭,让我与陈兄一辩。”
祝英亭很敬畏这个兄长,当即往后移膝半尺,突出兄长祝英台在前。
与陈操之并坐的徐邈也退后半步,静看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
在草堂外的刘尚值和丁春秋这时也脱了履走了进来,坐在徐邈身边,隐然有为陈操之助威之势。
陈操之道:“在下方才听了一段英台兄的高论,主要是以王弼的《老子注》为依据发明阐述的,我们此番辩难就围绕《老子》的‘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自然’来辩难吧?”
祝英台道:“既然子重兄听到了我刚才阐述的,那就请子重兄辩析——”
陈操之微一点头,侃侃道:“治人摄生,有所知见,驱使宇宙间事物之足相发明者,资为缘饰,以为津逮,所为法天地自然者,不过假天地自然立喻耳,岂果师承为‘教父’哉?观水而得水之性,推而可以通焉塞焉;观谷而得谷之势,推而可以酌焉注焉;格则知知物理之宜,素位本分也。
若夫因水而悟人之宜弱其志,因谷而悟人之宜虚其心,因物态而悟人事,此出位之异想,旁通之歧径,于词章为寓言,于名学为比论,可以晓喻,不能证实,勿足供思辨之依据也——英台以为如何?”
祝英台眼泛异彩,凝目陈操之,略一思忖,说道:“我自然而曰百姓谓者,大人自知非己之本然,而养性养知使然,不顺而逆,即法与学,大人或愚百姓而固不自欺也,自然而然,即莫之命而常,盖未尝别有所法,或舍己而学,亦不自觉为‘教父’而供人之法与学也。”
陈操之道:“大人之‘我自然’,则习成自然,妙造自然,出人入天,人、地、天、道四者叠垒而取法乎上,足见自然之不可几及。”
祝英台右手握玉如意,轻叩左手虎口,说道:“譬如水,孔子见其昼夜不舍,孟子见其东西无分,皆非老子所思存也,而独法其柔弱,然则天地自然固有不堪取法者,道德非无乎不在也。”
陈操之暗暗点头,这个祝英台真可谓是妙学深思,此论何晏、王弼亦不曾论述过,说道:“凡昌言师法自然者,每以借譬为即真,初非止老子,其得失利钝,亦初不由于果否师法自然,故自然一也,人推为‘教父’而法之,同也,而立说则纷然为天下裂矣。”
祝英台见陈操之从容不迫、神采内蕴、思辩清晰、发人深省,也是暗暗佩服,正待开口再辩,却见一个草堂仆役跑过来禀道:“徐博士回来了。”
徐邈便起身出了草堂,陈操之含笑道:“英台兄辨析入理,道前人所未见,在下甚是感佩,今日且先暂止,改日再辩。”
祝英台最喜辩难,今日逢了陈操之,甚感棋逢对手的兴奋,应道:“甚好,今日就算平手。”
祝英亭见徐邈出去迎接徐博士了,便道:“那位徐兄不会在其父面前说我兄弟二人坏话吧,徐博士若不收我二人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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