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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茂在干脆坐在书案前,她和王献之身量相差无几,所以这书案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雪白的宣纸依稀透露出点点墨痕,郗道茂把表层的宣纸掀开,一眼就看出是姑父王羲之的字。
原来是《乐毅论》,想必是给官奴学习书法用的,篇末还提有“书付官奴”
的字样,阿茂默默念了两声,官奴,官奴,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把他笑了一番,如今念起来,倒不觉的如何难听。
她因为王玄之的病体忧虑的心情顿时一松,思忖王献之兄弟大概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忍不住起了兴致,便自己磨了墨,在纸上开始练起字来。
“勒不得卧其笔,须笔锋先行。
这一勒,笔锋太厚,笔画太粗,”
王徽之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响起。
郗道茂手腕微顿,一个豆大的墨点顿时在宣纸上晕染出一朵墨花。
细致姣好的远山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左手一抽,换了张宣纸,重新落笔。
写到那个“之”
字,王徽之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子,再写多少遍都是一样。
勒的手法过于圆润,为何你不肯改进?”
他本来已经决定要好好和这个表妹相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知趣。
郗道茂抬眸,凤眼微眯,眼角微挑,“五兄,同样一个字,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意境,不同人也能写出不同的风骨。
我如何写字,与你何关?”
王徽之本是好心提点,听她如此呛人的话,心底也升起了一丝薄怒。
“我以为我们两家世交,我们虽然不亲厚,但总还算是亲戚。”
以前他再怎么对她,她不都木着一张圆脸不动弹吗?怎么年纪长了几岁倒变了性子?
阿茂微笑,凤眼一弯,倒平添了几分娇俏。
“五兄聪慧跳脱,字又狂放风流。
阿茂自然也是把五兄当为好亲戚,好朋友的。”
“君子之友有三,友直,友谅,友多闻。
我多写了几年字,比你多了几分见解。
率直指出你的缺失,盼望你写得更好,怎么惹得我阿茂妹妹动了怒?”
郗道茂将笔放在白玉笔架上,整理了一下袍袖。
黑白分明的凤眼中满是道:“看来纵然是阿茂有心与五兄深交,也做不了五兄的友人了。
五兄要的是君子之交,阿茂却是甘当小女子,听不得别人的评价,也不想改正。”
“我并没有说你的字不好,我只是希望你能更上一层楼。”
他心中冷哼,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阿茂冷言道:“我不想要更上一层楼,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乖僻无礼,五兄不用再我身上费心,我固执己见,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的。”
王徽之一怒,唇色更淡,阿茂失了写字的兴致,索性站在那里等他离开,孰料他在屋内踱了几步又返回阿茂面前,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盯着郗道茂。
“你不曾读过《女诫》?”
徽之俊目一片清光,嘲讽道。
“我自然读过。”
阿茂答。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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