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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选舞弊的风波乍起,引起朝野内外无数士子议论。
沈霜野那座落在兴庆坊的宅子正挨着国子监,左右多为各州士子,这两日群情激愤,都在议论此事。
谢神筠今日在东晴阁约见裴元璟。
她戴帷帽、着道袍,缓步上楼时听到了楼下堂中的喧闹。
楼下所坐多为学子儒生,一圈的深青襕袍,头戴幞头,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座中有人激昂道:“陛下继位后改元昭明,开恩科以揽天下才,本是德昭宇内的好事,可竟也全成了世家之流抢夺官位的踏脚石,叫人如何不怨、不怒?”
旁人皆附和道:“是啊,科举取士晋身之途,看似公平公正,可到头来还是以门第声望择人,这些年若非贺相在朝上苦苦支撑,朝堂早变成世家的天下了。”
“如今陛下尚且年幼,上有太后专政揽权,下有世家谢党乱政,岂有我等寒门学子的出路!
我辈前途已渺!”
有人道:“此言差矣,朝堂虽有奸佞横行,但亦有贺相与秦相为百官柱石,况且,我听闻此次铨选舞弊一事,正是由瑶华郡主向秦相揭露的,郡主虽为女子,却也心怀天下。”
“我听说郡主年幼时与昭毓太子一同受贺相教导,外通贤德、内修清正,连贺相都曾赞她是竹骨兰心,有君子之风。”
“你看,如今你在长安士子眼中便是大义灭亲,一心只为朝廷政治清明的女君子。”
裴元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显然也听到了楼下学子的议论,“好手段。”
“我不是吗?”
谢神筠淡淡道。
裴元璟沉默瞬息,吩咐人上茶。
雅间内屏风围座,菱窗半阖,隔绝了楼下喧嚣。
“你不是。”
裴元璟倒茶,一壶君山银针注杯,配两碟银红樱桃酥糕,是明丽温软的颜色,屋中气氛却全不是如此。
“哦?若非如此,我图什么呢?”
谢神筠没动,侧首看向窗外。
厅中学子已讨伐到了世家之流,有人激愤无比,有人隐忍不言,还有人担心惹来口舌之祸,惶惶难安,端的是一副众生百态。
裴元璟淡道:“不如此,你如何能在朝野内外赚得一个好名声呢?”
“你联合秦叙书捅出铨选舞弊,引起群情激愤,要的就是传颂你瑶华郡主的声名,”
裴元璟道,“经此一案,你便不再是出身谢氏的高门贵女,而是清正不屈的内制舍人,清流文臣不会把你再看作谢党,但他们也不会接纳你。”
谢神筠一时的倒戈不意味着立场的转变,以秦叙书为首的直臣仍然会审视她,她姓谢,这就是她抹不掉的出身。
正如裴元璟出身河东裴氏。
“我不需要他们的接纳。”
谢神筠摇头道,一如既往的条理分明,“直臣和佞臣在我这里没有区别。
秦叙书是清流之首、享誉天下的直臣,可他不是孤臣。
他的女婿方鸣羽借着秦叙书的名头先后以行卷拜访了主试此次铨选的武英殿大学士和礼部的主试官,”
谢神筠意味深长道,“——还有你。”
裴元璟面容平静:“士子以行卷拜访权贵荐官是由来已久的惯例,今科文考的名次以成绩论,我不曾徇私。”
谢神筠道:“前日之后,就算你没有徇私,也会变成徇私。”
“你的目的是秦叙书。”
裴元璟了然地看着她,“既是要借他的声望,更是要踩着他的声望上位。”
谢神筠道:“秦大人坐右都御史的位置太久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裴元璟指腹点过杯沿,轻声道,“太后容不下他了。”
秦叙书可不止一次地上书抨击过太后主政,他在朝堂之上既没有贺述微手段圆润柔和,也没有岑华群左右逢源,早便成为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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