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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最外围的是弓弩手,随着主将一声号令,开弓搭箭万矢齐发,箭簇带着一道道寒光划破雨幕向敌军抛射而去,道路泥泞湿滑,本就极大减缓了骑兵的冲锋速度,再加上雨水的干扰和箭阵的阻击,骑兵最引以为傲的攻击力生生卸去了一大半。
眼见两军相距已不足百步,弓弩手被撤去,转而以革车取代之,骑兵不敢直接撞击铁甲重车,只能纷纷勒住缰绳。
领头的士兵驻足不前,后方的士兵又不断推挤,人碰人,马撞马,队伍霎时乱作了一团。
就在此时,隐于革车背后的晋军士兵如鬼魅般飞身跃出,“刷”
地亮起长刀,弯腰伏背,左挥右砍,刀刀斩向敌人的马腿,直待战马嘶鸣着栽倒在地,鞑靼人跌落马下,即刻便会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刀开膛破肚一剖为二。
那刀改良自唐代的陌刀,刀柄长而厚重,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吹毛立断。
雨水溅落于刀锋上,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细微颤音,所到之处人马俱碎,血肉横飞,无可生者。
直至许多年后,人们谈起那晚的葭州之役仍旧心有余悸,往来货商也从不敢单独从城外的小路经过,据说每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那片山谷中便会响起兵器碰撞与人马交战之声,鬼哭狼嚎,毛骨悚然。
那场惨烈的激战一直持续到凌晨,后来雨停了,喊杀声消失了了,东方天地交际处的云层艰难绽开一丝裂隙,灰白色的微光缓缓倾泻下来,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片刺目鲜红,扭曲的尸体,残缺的马匹,散落的兵器,凌乱的箭簇,倒伏的旗帜……地上流淌着黏腻而浓稠的血浆,连秃尾河的河水也被染红了,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仗打赢了,葭州夺回来了,沈思那颗赌在军令状上的人头也保住了,可没有人欢呼雀跃,没有人击节而歌。
他们只是默默搬运着尸体,默默将自己的兄弟埋葬,又点起大火将敌人全部付之一炬。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笼盖四野,火焰咆哮着将那些残肢断臂吞没腹内,焚为灰烬,又随风吹散。
或许此刻的葭州,就是一座阴霾之下的巨大坟墓。
火焰燃尽,人们将残存下来的骸骨清理到一处,堆砌成了一座无名小山,沈思名人在山下立了一座石碑犯我大周者,必丧于此!
鞑靼人在葭州吃了个大败仗,剩下几名残兵游勇狼狈地逃回了榆林卫,在休养生息几日之后,他们又重整旗鼓,浩浩荡荡向着更南面的延州进发了。
眼见鞑靼人真的准备避过晋原直取中原腹地,小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朝廷即刻调派了西南大军北上御敌,连卫悠所率的柳氏部众也被派去了耀州布防。
如此一来,晋军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不过鞑靼人野蛮成性不尊教化,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趁乱再犯晋原,故而晋王在交代好律洲军务之后,便招了沈思一起赶往同州汇合,顺便也想让大军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等到两人再相见,已经是初秋了。
寒蝉凄切,层林尽染,长风万里,北雁南飞,晋原大地满目苍然之色。
许是分别得太久,经历的磨难又太多,面对久别重逢的沈思,晋王竟从头到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孩童般的依恋,无论行走坐卧,饮食起居,简直片刻也不肯放沈思离开自己的视线,好似看不够一般,一对眼珠总是胶着在沈思脸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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