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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邈望着面前这一圈求知欲旺盛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尽职地说了下去。
“时人对于川蜀之地以及更南的地方其实有些误解,觉得这些地方瘴气疫疠横行,忽然之间就有风毒入侵,手上背上长出了鼓包,而后就病倒难治。
这才让朝廷要想对南方平乱变得很是艰难。”
就像如今,川蜀之南的洱海地界,分布着数位诏王。
按说这些诏王的单方实力也不算强,但受到地形、瘴气和其他疾病的影响,李唐并未真正派遣出自己作战的队伍,而是在哀牢王族蒙舍诏向李唐出使后,将其封为巍州刺史。
也算是不得已之举了。
谁让除掉这一支“南诏”
之外,其余几支比起亲近大唐,其实要更趋向于依附吐蕃。
李治对此必定是心知肚明的,但鞭长莫及,若连蜀中都没彻底安定下来,根本无从讨论云南六诏之事。
孙思邈对此没多少看法,他所讲的仅仅是剑南道的疾病。
“我就不同你们说些药性相克的道理了,只说说我早年间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我头一次来川蜀之地,就将手指在一棵树上扎着了,到了第二天就剧痛难忍,而后长起了鼓包,在我束手无策之时,当地人却告诉我,可以用耳癜菜的根茎涂抹,以解毒消肿,果然没过几日就恢复如初。”
“耳癜菜这个东西,还有一个传播更广的名字,叫做蒲公英。”
蜀中的毒树却能用蒲公英来化解,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
众人听得半是讶异半是入神,孙思邈又接着说了下去:
“又过两年,我一路看诊到了内江县,有一晚喝酒喝了很多,酒水激发了行路之中所摄入的瘴气之毒,直接在额角形成了肿块,最后到了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地步。
内江县的县令周公并不通医术,却知道有一种偏方正对这等病症,将其用药化解了,救了我的性命。”
“这偏方之中最重要的一位药材,竟是芸苔菜。”
那可是饭桌上的东西。
提到自己的过往见闻,孙思邈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怀念。
这两年间他重回蜀地之时,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周县令也已经病逝了,他早年间看诊过的梓州刺史也早已因消渴症病故,倒是他们留下的病症案例,还能被他记载在医书之中。
他又将目光转回了眼前。
“当地百姓能在此种环境中存活,并不因为他们有什么瘴气不入的本事,而是因为他们凭借着经验摸索出了一套求生之法,这是合乎药理常识的。”
“可惜,我一个医者能接触到的人有限,收集到的也不过几十种,你若要在此地长居,还是以官员身份和他们打交道,倒不如多听听民间流传的偏方。”
唐璿若有所思。
要是按照孙思邈这么说的话,他这个户曹的身份能做的还有很多啊。
他认真地朝着孙思邈道了声谢,又在自己先前的“工作计划”
上多添了几笔。
虽然不确定这些调研出的药方最后能否派上用场,但先收集起来总是对他的小命有用,或者对公主也有用。
这样说的话,他还需要与更多的人打交道,或许还是一些住在更为偏僻之地的人……
就是这工作量实在有点大了。
孙思邈像是瞧出了他的想法,出口提醒道:“你还年轻,不必非要将有些事情在一时半刻之间完成,我在蜀中行医有数年之久,其中也仅有两次遇到危及生命的麻烦而已。”
唐璿抬起头来,“我这也算年轻吗?”
三十多岁没在仕途上起步的人,到底还是有点晚了。
放在他们这一行人中,相比于卢照邻、孙行等人,他的年纪也是最大的。
可望见孙思邈湖海一般的目光,和对方满头白发也照旧精神非常的样子,他原本还有些急躁的心情又突然之间平静了下来。
他随即就听到孙思邈的下一句话,“你难道觉得人人都是安定公主吗?”
不是人人都能有安定公主这样的身份,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等年少时期就展现出来,甚至得到实践机会的智慧。
唐璿既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路线,便顺着它继续往下做就是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安定公主给他求来那个梁州户曹的身份后,脚踏实地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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