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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吹打打声,唱念做打,男干嚎女假哭,没有一丝眼泪的戏,张老汉听得厌烦。
抠了抠耳屎,转个身,屁股对着那家,就着唢呐声,有节奏地哼唱起“小寡妇上坟”
。
唢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四野寂静。
他荒腔走板的艳歌调,就格外醒神,连在那边坟头都隐约听得见几句。
换做以往,大户家非得揪着坟头唱艳歌的张老汉要“算账”
,要“赔礼”
。
但此刻,大户全家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纸钱落在昨夜暴雨后的烂泥地里,哭丧棒上的白纸被风吹得刺啦啦响。
鸦雀无声。
擦眼角的蒜跌到地上,抹眼皮的姜黄砸在衣领里。
被挖开的坟墓中,老太太的棺材四周,爬满了白色的、正在蠕动的毛发。
它们从棺材的缝隙中钻出,如人的发丝,扭动挥舞,一下就顶开了沉重的棺盖。
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尸暴露在空气中。
干瘪的身躯丝毫没有腐烂,一如当年下葬时的模样,连尸斑都没有长出。
但,女尸暴露在外的褶皱肌肤上,长出尺长的白色毛发,宛如发霉。
“奶奶、奶奶长毛了!”
一个童声叫了起来。
尚且不知事的六岁稚童,捧着哭丧棒,指着女尸,甚觉有趣:“像坏豆腐!”
话音刚落,天空骤暗,地生阴风。
狂风平地而刮,刮得大户家人人伏地,老太爷的棺材板一寸一寸被吹开了。
棺材中,新死不久的老头,脸色僵白,嘴唇鲜红,布满藓斑的脸上,缓缓地,拉一个极大的笑容。
并就此定格于尸身。
活人笑不成那样。
就算是亲爹亲娘,也没人受得了。
大户嚎叫一声,抛下妻妾子女,手脚并用,往外边跑边叫:“救命,救命——!”
但他的妻妾竟然跑得比他还快。
大户家人、来出殡的各种雇人,更一哄而散。
唯有那年纪最小的六岁小儿,还捧着哭丧棒,茫然地站在祖父的棺材前,对着长白毛的祖母,不知所措。
张老汉听到嚎叫,见那行唱念做打的大户家全跑散了,于是带着他的憨儿子,走过去,抱起那呆小孩,顺眼往大户家的祖坟里看。
张老汉的嘴,从来没把门。
第二天,全村,乃至县里,都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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