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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声的声音苍老而?沙哑,郗归拿起红泥小壶,为他添上热茶:“伯父放心,阿回此前所言,绝非随意敷衍。
终此一生?,阿回必定始终以苍生?为念,以山河为念,不以私欲害社稷。”
她回答得虽然坚定,却始终没有提及郗声所说的“忠于王事”
。
郗声缓缓摇了摇头,直起佝偻的身子,看?向台城的方向:“你祖父操劳半生?,不过为了江左的安稳。
北府流民军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拱卫建康。
人人都赞郗司空拒胡族于淮汉,息斯民于江左。
阿回,你——”
郗归垂眼说道:“北府后人必将继承祖父遗志,不遗余力抗击胡虏,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郗声不明白,这一个?个?的孩子,为何都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郗岑如此,郗归也如此,始终不肯给出一个?效忠司马氏的承诺。
他是?饱读圣贤书?的忠厚之人,一生?仰慕父亲,以公忠体国?为念,可到头来,却眼睁睁地看?着独子谋逆,就?连这个?唯一的侄女,也对江左生?了异心。
郗声不赞同,但他已经老了。
他心知自己资质平庸,没有什么?做大事的才?能,也挡不住儿子和?侄女的雄心壮志。
如此这般的点到为止,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傍晚时分,郗归与谢瑾登上了返回谢府的牛车。
谢瑾按捺了一天,终是?发出了郗声没说出口的疑问:“阿回,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呢?江左如今这般的安定局面?,难道不好?吗?”
“安定?”
,郗归以手支额,倚在牛车一侧,疲倦地闭上了眼,“江左如今的局面?,安定二字,由何谈起?”
牛车驶动,轧过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发出辚辚的声响。
郗归清冷的嗓音在这辚辚声中响起:“建康城内,世家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司马氏玩弄权术,阴谋算计;三吴之地,土著豪强广收佃客,租赋兵徭难以为继;上游荆江,桓氏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大江以北,苻秦磨刀霍霍,剑指江南。
如此乱局,江左何来安定?”
郗归说的每一句话,都沉沉地砸在谢瑾心上。
她所讲的四条,无一不是?谢瑾悬在心头的重担。
为此,他终日乾乾,耿耿不寐,却难有大的成效。
作为臣子,他没有资格劝圣人放弃玩弄权术、平衡朝局的尝试。
作为权臣,他没有立场让其余世家停下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的步伐。
作为侨姓之人,他没有办法让三吴士族放弃其经济利益。
作为建康文臣,他不能奈何上游桓氏和?襄阳的流民军。
即使作为建康城中风头无两的权臣,他也有这样多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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