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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漪捏着那欠条急道:“公子,我不是同您惺惺作态!
掌班妈妈教过我们,说管男人要钱须得‘以退为进’,但您不是我的客人,您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拿这套来蒙您!
您神通广大,不单救过我的命,又不知何以获知我的难处,不惜重金接济。
我只惭愧自己人微力薄,没能耐回报您万一,但总不能白占您便宜呀。
公子,您拿了这个,我才能心安,求您务必收下。”
她再度举高双臂,柳梦斋思索一下,便伸出两指搛住那欠条。
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除却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松弛,他竟没从她两眼里读出别的什么来。
万漪湛然一笑道:“公子,眼见我就能做生意赚钱了,我一定尽快攒钱还您。”
她退后两步,又冲他深鞠了一躬。
待她抬起头来时,他就当着她把那欠条撕毁,又将碎纸随手一抛,“那我提前恭贺你生意兴隆了,”
柳梦斋双腿一夹,纵马缓行而去,临走前又含笑对她一睐,“白万漪姑娘。”
落款上有她的名字;而他特意让这名字由舌尖上滚落,以便自己那散漫的记忆稳稳接住它。
他的狗又冲她叫了声——这次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凶了,万漪便看一大群仆从拥着柳梦斋走远。
她的心仍在怦怦跳。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才在他眼睛里认出了蓬勃的怒意,但瞬时后又代之以沁人心脾的和悦,他高坐在漆黑油亮的骏马上,华丽叛逆的脸庞带着半面伤,犹如器宇不凡而又阴晴莫测的帝王,你永远说不准下一刻他会降下灾祸,还是赐予你恩宠。
万漪擦了擦两手手心里的凉汗,把欠条的碎片一一从地下捡起,收入怀里。
斜对门的门扇后,闪过了一张机警面孔。
这是位半老娘姨,面色微赭,两眼雪亮,只见她快扭着步子一路穿堂而入,进了一所三合小院。
莳花馆的倌人中就数蒋文淑与妹妹蒋诗诗的生意最好,因此其他姑娘都挤在前楼上,她们姐妹俩却单独占了一层院落。
院门内打眼是一架藤篱,篱上满冒着新芽与春花,架后栽着一棵珍珠梅,一株极高的杨柳,半秃的柳枝几乎拂到檐前。
那娘姨钻进正房,她名唤大阿金,是在南边时就服侍文淑的旧人,一着急,一叠声的苏州话便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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