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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影既早知徐钻天的意图,也就一下懂得了其中的关窍所在:他们是故意要她在洗澡更衣这类肌肤相触的琐事上接近他。
书影虽已在妓院里见遍了男女之亲,但她究竟是童蒙处子,哪里豁得出脸皮进到一个成年男人的浴室之中?但她又不放心詹叔叔单独在里头,尤其她眼见那只被灌满的浴盆那样大、那样深,简直像一个淹得死人的池塘。
为此,她一直留心聆听里间的动静。
她听到窸窣的衣物响声、水声,跟着是一片无法数算的寂静,最后她听他疯狂地咳嗽、干呕起来。
书影越听越揪心,由不得奔来了门外,“叔叔,叔叔您没事儿吧?”
答复她的,仅仅是又一次漫长的死寂。
转瞬后,书影就陷入了疯狂的恐惧:他的盲眼令他绊倒在水中,而他的跛足却叫他无力起身……她一把推开门冲进去,“叔叔!
叔叔!”
只一望,她的脸就变得毫无血色。
她见詹盛言整个没在一盆深水里,水下的面孔闭目若死。
她什么都忘掉了,狂乱地伸手探入冰冷的水中,欲将他托起,可就在她触到他的一霎,那一动不动的躯体却如水雷般炸开,他腾身出水,湿漉漉的两手紧攥盆沿,四面转动着头颈,盲眼里喷出受惊的惧色。
书影被溅了一头一身的水花,等她抹开眼,眼就直了——她的双眼正对他胸腹,那已不是人类的皮肉,而是被揉皱的纸张、被熔化的金属,狰狞扭曲,凝结着白色、红色、紫色、凸起或凹陷的旧伤新痕。
“叔叔……”
书影忘形地伸出手。
他听出来是她了,他猛一下撩开她的手,大肆咆哮起来:“谁叫你进来的?你还知不知羞耻!”
书影骤然间清醒了,她面前可是一个赤裸裸的男子啊!
她慢慢地倒退两步,“哇”
一声大哭了起来,转身跑出去。
詹盛言一个人呆立了一会儿,羞愤渐渐退潮,他眼底的黑暗闪烁了起来,背后的新鲜伤口一跳一跳地抽打着他。
他认识书影已非一天两天,这孩子性格淑静,心志坚定,绝非浮荡之流,而她竟自愿以清白待字之身深入大狱,只为看护他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罪犯;刚刚她一定是在门外提心吊胆听着他一举一动,误以为他失足溺水才不顾一切闯进来,连一向最为重视的男女大防都抛在了脑后……她又怎知他经年的恶习,洗浴时必当令自己窒息?而他呢?出于自己那一点儿凶悍的自尊心,就拿她的无私去惩罚她,拿她的纯善羞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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