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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在楼梯上呆站了一会儿,抱着两个行李,继续走动起来了。
她没有回电机公司的打算,大磊昨晚已经暗示过了,那个地方不应该留外人常住。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去找宋麒,他那个住处被盯得太死,那些巡捕总在暗地注视。
于曼颐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家装修得还不错的旅社。
她看了一会儿那招牌,便抱着行李走进去了。
于曼颐这次特意找了一家有单独浴室的旅社,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只有她一个人睡。
她将水放满浴缸,而人站在旁边,看着热水一点点上涨。
等到水位上涨到一个足够让她沉入而又不会弄湿膝盖伤口的位置,于曼颐便将衣服脱了丢到地上,迈进水里,又沉进去了。
那水真是很热……将她的皮肤烫得越来越红,她的脸也被热气蒸得越来越红。
她闭了气将自己沉到浴缸底部,黑发在水里慢慢散开,飘散着。
人闭着眼,眼前一片血红,遑论热水让人血气沸腾。
于曼颐在黑暗里又看到了于家烧起来的那场火,她觉得火真是自然界十分美丽的一种东西,是能将黑暗都吞噬的一种东西。
这口气闭得好长,肺里开始针扎似的疼时,于曼颐终于从水里坐了起来。
她睁开眼时,眼前那团于家的火就消失了,这让她怅然若失。
于是她转而想:尤红,尤红实在是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她也要给这个名字,配一场不逊于于家的大火。
*
上海更冷了,外面冷,就显得咖啡厅特别暖和,咖啡也特别暖和。
于曼颐现在不大觉得这东西苦了,她近来在咖啡厅看东西看得多,长期喝下来,也就习惯了。
她和宋麒好几天没见,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谁也没和谁说话,都在等人来。
她来的路上拿了份报纸,上面照常是在讲工人罢工。
从去年开始,这场罢工风潮真是愈演愈烈,于曼颐已经可以预料到,更大的风波也要来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戴帽子的人说:有人种下恶因,结了恶果——的确如此。
她近来逐渐戒掉了许多少时常生出的心慈手软和恻隐之心,或许就是因为看清了,有许多人的可怜,是在自食恶果。
等的人一直不来,宋麒先放下了报纸。
于曼颐感觉到他要说话,便将眼睛抬起。
“你过年去哪里?”
宋麒问。
“姜老师问我要不要去她那,”
于曼颐说,“方千也问我了。”
“你倒是不寂寞。”
“你有话直说。”
“去我姑妈那?”
于曼颐不做声。
“方千说你推了,”
宋麒摇摇头,又将报纸拿起,“恐怕姜玉你也推了吧,我看你只是哪都不想去。
可过年哪有在旅社里的?”
“旅社里蛮好的。
房间弄乱也有人打扫,我作画颜料气味又大,住宿舍和租房子反而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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