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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就这么走出去,他谢皖回向来出落干净的模样只怕尽毁。
他愣住半晌,抬手将自己脸摸了一摸,火苗抑不住窜上喉头,攥紧双拳,一回身,大步趟过水赶到陈焉身前,恨恨瞪着他的眼里似有九分尴尬一分羞愧,几欲开口,到底搁不住面子。
好容易牙缝里跳出几个字:“有有梯子么?”
巷子内恰巧路过的行人忽然听见陈木匠家中一阵放声大笑。
路人皆不明所以,面面相睽。
都说这陈师傅平日是个木讷沉默的人物,不知竟有什么喜事,叫他笑成那样。
巷人难免窃窃私语,凑足了几日的嚼头,犹有滋味。
众说纷纭,各自猜测。
可没有一个人猜中——回春草堂的谢大夫,当日是翻墙回到家的。
陈焉含笑睡了一夜。
唯一让他睡不着的,是右臂的伤。
倒不因为患处生疼。
谢皖回下了药,扎了针,日复一日下来,他的旧伤居然已经不怎么发作了。
谢皖回的医术的确不凡。
可他依然没有睡得安稳。
当他熟悉了那个人过门的时辰,每日快到时候,他便会提早一时半刻收了工序,搬一张竹青小椅,坐在院落中望住院门,静静等人过来。
那时,他会突然想,如果手臂的痛一直痊愈不了,也未尝不可。
万一好了。
他想。
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相见了。
【南柯巷】·
回春医馆的内院有一株木樨。
重九那天,陈焉从树下走过,肩头捎了一枚淡黄白的花骨朵儿,涩涩地打着颤。
归溪大市中有南州商贾经营水族鱼鳖。
这天,他取了一贯铜钱,买回两尾新鲜的黑鲈鱼,多付了小贩十五文,代为剔骨去鳞,另购回莼菜,鱼酱,豉汁,桔皮,苦酒,青葱等物,待东西齐全,日头不过隅中,他离开七里,回到二里南柯巷。
入了医馆便有一阵桂花香。
他行至庭院,遥遥望见牖下炊烟袅绕,隔着绳纹,窗后的谢皖回正卷了半臂高的袖子用细绢筛白面。
门半敞,陈焉仍旧轻轻叩了两下。
里头的人懒懒地应了声,他才迈进屋,将手中的鲈鱼等物摆上灶台,一边拿眼细看谢皖回的动作。
见他筛匀了面,倾入铜钵中加了水和蜜汁拨成糊状,成型后分作数块,抓了一把旁边盛着的桃脯,青果,乌枣,核桃等各色果脯撒开一层,另用澄金的玉米面盖住,涂上薄油,卷入竹箬放进蒸笼。
动作相当熟练,想是平日做小点出了心得。
陈焉微微一笑,也动手洗了葱,刀落间如碎白的雪花洒开,随后一边将鱼下酱料腌制,一边问谢皖回:“今天重九,大夫怎么没出郭去登高?”
“往年曾跟师兄和嫂子去,“谢皖回低眼添着柴火,“其实也腻了,不过图个热闹,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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