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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获愉悦的表情映上刀面,却极为怠惰,细细把刀从头到尾再擦一遍,才朝旁边一使眼色,下剑的兵士终于停手,后方立即有两人齐上,把他从沙地上拖了起来。
右臂下的裹布一团污血湿嗒嗒渗开。
刀面托起了他几近昏迷的头颅:“我问你,鹒云港战败,将士伤亡惨重,平民生灵涂炭,是谁的过错?”
“是我。”
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唇。
“你可是指挥无方,用兵失策,致使海寇大胜我军?”
“是“答话麻木不仁。
“你遭到寇匪袭击,却骄傲自大,自以为精明,拒绝求援,延误军机铸成大错,可是实情?”
“是。”
“我军大败后,你试图推卸罪责,捏造流言,诬陷同在浛州留守的我,是否属实?”
“是。”
王获舒畅地笑了:“数大罪状皆在,铁证如山。
陈焉,你可知罪——”
“我,知罪。”
他眼前的白日明晃晃地照着,身体全然无温,心灰意冷。
“早这样岂不省事,我也不必再向朝廷多报几个‘不治身亡的‘伤员人数。
甚好。”
那种含笑的腔调令人毛骨悚然。
王获懒懒地挪了挪襟口的衣物,掏出一份卷宗,客气地摔在他跟前,“总算肯认罪了,那就把这东西一并画押了吧!”
他空洞的目光微微动弹一下,看住那起首的“悔罪书“三个大字,心头百感交集,大悲大怒之余,失声一笑,再细读那案宗上种种讨伐抨击,字句刻薄,大肆铺陈,愈发垂首沉沉大笑。
王获冷眼瞥着他直到笑毕,目光鄙夷。
许久,他稍稍昂起脸庞,沾满碎发和血的嘴唇张了张。
王获料他是要画押,立刻挥手,一人果真小跑着迅速将印泥带到。
“将军!
不可呀——“荒地那头呼声震耳,几人腾身欲起,却被王获的心腹兵士野蛮地一棍杖倒在地。
然而杖木毒打却压不住更多更高的声音,“不可以画押啊!”
足矣。
得此一句,死而无憾。
他微微一笑,漠然地劈手打开端过来的印泥,只抬手摸上唇角,让指头沾满鲜血,伸手重重在那悔罪书上按下一枚血淋淋的指印,力道极深,久久不松。
王获鼻中哼出一丝气,蹲下身子,陡然掐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扳了起来,忽地微笑着凑到他耳边软软一句:“陈焉,我与你房师吕虢本是同辈,又出身士族,这么多年下来,居然只能跟你这个穷木匠家的儿子权位相当。
你也觉得这不公平罢?”
他低着眼,没有半点回音。
王获哈哈大笑,倏地把他的手甩开,眉飞色舞地喝令左右,将他丢入死牢等候问斩之日。
镣铐在青天白日下拖出一道蜿蜒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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