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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尖叫和控诉无人倾听,她觉得自己始终无人理解,在最情绪化也最脆弱的年龄选择把刀向内挥向自己,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惩罚谁。
她从四楼跳下去,厕所窗口下恰好迭放了一些质地较软的废品,肉体的伤害在大半年后就恢复得完好如初,而被磕到的脑袋却再也不能好了。
她痴傻以后和四五岁小孩子没什么区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满墙画画,最后还是跳楼死了。
这样的痴儿死了,亲戚、左邻右舍觉得可惜之余也擅自替邢家松了口气,毕竟死了就不要人来照顾了。
要不然她活得太久,熬走了父母,还要拖累哥哥吗?恐怕还会拖累哥哥找对象呢。
邢文易从省城的大学赶回来,抱着妹妹的遗像走在前面送她上山,那棺材不大,没法相信里头是妹妹。
他给她一周一次电话,妹妹的语调变得笨拙、迟钝,又有种残忍的天真,她问,哥哥,上大学快乐吗?
邢文易还没有回答,她说:小华不高兴。
当晚就跳了。
现在想来,他和妹都是没有享受过家庭福气的人。
文华以为他在外见过新天地,实际上邢志坚大多数时候都在封闭的部队,而他在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里,想家乡的妈,流泪到天明。
之所以不带文华,是因为邢文易恰好毕业了可以去新环境,而文华书读到半截,不好转学,钟蕙兰只能在老家看顾她。
文华几乎是踩着计划生育的前奏降世的,全家都很小心,生怕要用小妹来做文章、扣帽子。
以前没有计划生育,乡下生十个的也有,女人不停地给男人生孩子、养孩子,男人点着烟丝袖手旁观,只要生下来没夭折,奶水也好米糊也好,吃糠咽草也是活,更老一代人从自然灾害和饥荒吃树皮野草走过来,只会说:我们那时候还没那么这条件呢!
两个孩子倒也算少,邢志坚觉得再生部队里分配的白面都不够匀,几张嘴管不饱,生什么生?邢志坚这种养活就行的心态一直延续到隔代也不亲的孙女身上,哪里会给她什么多的零用钱,在他看来小孩根本就没有需要买的东西,吃点白面就能长大。
邢文易在烟雾缭绕里浸泡了一会儿,他抽了张红钞票,在楼下跟着工人夜以继日的小卖部里说:“兑十张十块的。”
老板掀起眼睛来:“你好歹买个打火机找散呀!
你兑了我拿什么给人找零去。”
话是这么说,手倒是在装零钱的鞋盒里拿出一个大票夹子,掂了掂:“五张二十的行不?”
“也行。”
五张秋黄色的票子递过来:“下次找银行兑。”
“你就是嘴毒心软。”
邢文易从玻璃柜台上抽了包槟榔,这东西和烟一样在厂工里属于交际硬通货,他自己不嚼,但是会随手派给做事的人,很好用。
他拿了更小面额的凑给老板:“算我补你的。”
老板哼笑一声接过去,邢文易拿着槟榔和零钱上楼回家,到家发现女儿正披着棉衣在外头喝水,一看到他猛地呛了,惊天动地地咳了好一阵。
邢文易把槟榔往桌上一放,从皮夹里把刚塞进去还没热乎的一迭钱拿出来给她看:“这就是你一个星期的钱,爸爸给你一百,五张二十,你一天拿一张。
跟我过来。”
邢玉知被他手里那一迭钞票吓了一跳,不真切的、虚幻的幸福突然劈头盖脸地甩过来,冲击力和她扇自己那一耳光不相上下。
他蹲在卧室的前,拉开抽屉,里头有个推拉盖的空木盒,以前用来装螺丝,他洗干净以后没用处,一直放着没用,但是放纸钞是恰恰好的。
五张纸钞放进木盒里,他从衣服贴着胸口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给她:“这是你的账本。
你每天晚上自己记账,和盒子放在一起,我不看你的,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钱自己计划好开支,多了就存起来,少了我也不会再给。
学校要交钱你找我要。
车费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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