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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阁老年少清贵,果然是立仗之马(注3),”
苏歆的声音变得阴阳怪气,“惧鸣之黜,故终日无声,独饫三品刍豆。
下官愚鲁不灵,宁愿长嘶而死。
道不同不相为谋,阁老,在下先行告退。”
“苏公冤煞江某!”
日渐高起,顾潜等人陆续走入内阁。
为防有人帘窥壁听,江永将苏歆拉进自己办公的套间,把门关紧后才对苏学士低语,“苏学士以大义相劝,某也不敢再瞒阁下。
暂代元辅之事某也考虑许久,终究觉得不可。”
苏歆瞪大了眼睛,“为何?”
“正因如今的天下黑白颠倒、名实分离,”
江永沉声说道,“陛下怠政,公权却凭其予夺。
首辅本为九卿推举,不孚众望者不可居,而薛青玄以投机得之,其权非自士林出,而自圣心出。
因之,纵令在下得首辅之名,亦无法得秉国之实。
且青玄一去,冯渊等人定将坐大,使有实无名者搅弄风云,留都之乱,非在题中乎?”
“冯迩敦,偷合茍容之徒,持禄养交之辈!
天下仁人君子,岂可许他跳梁猖獗?”
“此前冯渊主持清算逆党,竟令江南半壁闻风丧胆,苏公仍未洞明耶?”
江永把话说得更开,“今日谋权,何异于叫花求乞,妓女求欢?青玄、冯渊之徒,不过提线傀儡,东林、复社之敌,终在皇帝一人!
宫车既在,如何天翻!”
“江恒之,你大胆!”
苏歆的长须剧烈地颤抖,在江永的凝视中缓缓归于平静。
他原本通红的面颊褪尽了血色,变得有如香屑般灰白,“你怎么敢……”
“今日之言,唯苏公熟虑之!”
江永从苏歆的手下抽出衣袖,随手将皱褶抚平。
他的神色恬淡,宛若拂去的是一阵清风。
翰林掌院学士悻悻而出,部院大臣履霜知冰,都不再去内阁恭贺。
有官员赍愤难平,纷纷在朝廊挂了弹章。
还未等他们将弹劾的奏疏写毕上呈,罢免的公文已至府上。
皇帝本有意动用廷杖,然而内阁坚称不可,遂只能作罢,派缇骑催他们出京了事。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为止。
七月上旬的一日清晨,江永走过寂静的六科廊道,步入文渊阁的堂屋,在至圣先师孔子及颜渊、子思、曾参、孟轲的牌位前小站片刻,又转进东侧自己的套间中。
其时天光大亮,各个官署中的办事官吏仍然寥若晨星,朽窳不堪的行政机器也尚未开启——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江永一边品呷着内侍刚刚端来的参茶,一边翻看起通政司送来的题本。
他正将重要的奏疏一一捡出,忽听门外有人高声疾呼,“江阁老!
江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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