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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奸邪已去,皇帝也已幡然改悔,引咎自责,”
太后越努力提高音量,越显得气短力绌,“天子乃宗庙社稷之所系,尔等身为师辅,尤不当徒避内外之嫌。
凡闻皇帝过行,务要直言谏劝,以期纳之于正。
勿得因而顺从,致伤圣德。”
众臣俯首称是。
太后向江永微一点头,“江元辅,请开始进讲吧。”
经筵官们枵腹受风,在殿外站了一整日,到此时已是筋疲力竭。
江永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中走上讲案,太后又命人搬来把圈背交椅,请他坐下宣讲。
他今日选择的是《中庸》里的《唯天下至圣》篇:“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注8)。”
此章言圣人成德之用,阴寓江永讽谏之意,至于世焱听后会不会有所触动,他并不报以乐观的期望。
二十二年前,在咸嘉朝的最后一场经筵上,景从周为天子进讲《中庸》。
江永元青绣服侍于御案之侧,跪行、展书,移镇纸压定的地方,正是《唯天下至圣》篇。
“聪明睿知,圣德也;宽裕温柔,仁德也;发强刚毅,义德也;齐庄中正,礼德也;文理密察,知德也(注9)。
古往今来,有此五德者,不居临民之位,居临民之位者,难全五德,人事舛误如此,何故也?”
林又清不等从周回答,自顾说道,“天子之位,合该如部推、枚卜,由众官推举贤才来坐。
譬如恒之——”
他随手一指,吓得江永连连叩头,“寒窗苦读近十载,少年通籍做官,后出使东瀛有功,升任为礼部侍郎。
若世道清平,放到地方历练数载,循资转迁,四十上下准能入阁——内阁掌一切军政民情,首揆不正是理所应当的天子?待其七十而致仕(注10),便由次辅接承禄位。
众阁臣皆博览群书,通晓吏事,岂不比游手好闲的王爷更擅长治理天下?”
林又清扬起自嘲的嘴角,殿中却无一人附和。
景从周垂下几滴浊泪,怎么把江永面前的书页打湿了?他收声吸气,想要借此稳住心神,却被神游天外的延兴帝以为是进讲结束,含含糊糊地传话道,“先生讲得甚好。”
最近世焱过得很不如意。
十几年来,不论世事如何变幻,妻妾如何斗法,他与长姐在重门深宫中相伴相扶,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互生戒备——甚至不能只说是戒备,林萱简直如临大敌。
她频频出入宫闱,引得坊间传言四起,世焱不知内情,但觉有口难辩,心想定是曾太后私下挑拨,遂对她愈发不满。
生母与舅父知其怨愤,乐得推波助澜,将曾太后钦点唐王世子总领经筵之事添油加醋,说成她徐图废立的举措之一。
世焱初也不信,奈何睊睊怨谗,恫人投杼(注11)。
自此之后,他当真恨上嫡母。
曾太后对他严加管教,都被他看做是在竭力寻究自己之恶,若遣一二激愤之语,那便是心怀偏忮,势要将他赶下龙床——何况她不已经与元辅江永结成了姻亲?一人为上官太后,一人为霍光,何愁不能将他废掉!
他坐在榻上发狠,一不小心,先碰疼了青紫的膝盖——昨日日讲后他好心去慈宁宫请安,却被曾太后以“考校功课”
的名义百般刁难。
一连三个问题,他都不能答对,被罚在先父神主前长跪一夜,早起时全身疼痛难忍,竟连朝会都无法参加,“赵单!
赵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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