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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籁从容抚平了袖口的褶皱,福了福身。
“谢祖母提点,孙媳没齿难忘,只是您说的一句,孙媳不认同,九郎十几年来悬梁刺股,手不释卷,是不露锋芒,而非所谓傻读书。
他也是为二房争功名,为您争底气,为府里争面子,九郎两榜进士中第的荣光,孙媳进门来得晚没福气享着,可当初张榜报喜之日,府中哪一个没在嘴边挂着过,您又何曾没炫耀过有一个这般争气的孙子。”
“既是沾了旁人吃苦十几年的光,何必在这咄咄逼人,您不喜欢孙媳,孙媳都受着,可连带厌弃您自己的孙子,那可真是不禁叫人心寒。”
“虽然话里僭越,可孙媳当真希望您改一改,戳别人痛楚,还是一个从未有过丁点对不住旁人良善者,非早些年间那个才女所为。”
那个早些年间的才女?
冯氏短暂怔愣了一会儿,才发觉杨灵籁说的是先前的那个在上京才名满溢的自己,她蓦地伸着脖子朝院里看一眼,却只剩一个背影。
杨氏今日穿了件惹眼的石榴裙,轻盈地来,离开地却不算悄无声息。
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却总能说些惊天世俗之言,往常她亲眼瞧着对方于九郎不过是戏弄、利用居多,可今日却又为了九郎当众顶撞。
新婚时,装的一副贤惠温良,如今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小人得志鸡犬升天。
人走茶凉,只听得张嬷嬷在她耳朵一边埋怨,“九娘子当真是越来越不懂事,老奴看若是再放任下去,国公爷的脖子都要被她骑着走。”
说完,她就意识到僭越说错了话,且又记起今日老国公发怒自己刚刚遭了殃,怎么敢的,当即狠心删了自己几巴掌。
冯氏扭头斜了人一眼,“我看你也是越发不知分寸起来。”
“区区一个小丫头,今日让她占了便宜,可大宅院里哪来的谁赢谁输,教训她,何时不可。”
听了这凉凉的语气,张嬷嬷不敢说话了。
老夫人要说让一个人不好受,那这个人八成是躲不过的。
人情味
出了荣褐堂,盈月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嘴唇干涩,手心冰凉,她欲言又止,忐忑道。
“…姑娘,方才……。”
“只是小小出口气罢了。”
盈月险险呼出一口气,“这还只是小小一口气啊?老夫人到最后都被姑娘怼地说不出话来,奴婢在那光站着都要吓坏了。”
杨灵籁对她夸张的语气有些好笑,“那你这胆还得练练,你家姑娘我在这待了几个月,唯一学会的就是,人善被人欺没用,恶人自有恶人磨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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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脊轩
杨灵籁不紧不慢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明明这一次先去了卧房,却依旧未曾见着人,只好又掉头回了次间。
项脊轩的正屋原是吕献之一人所住,这次间便闲置,只是堆放了些棋盘、弓箭类打发时间的东西,再后来,她来了,便理所当然冠上了她的名字。
她和吕献之正巧,各占一屋,一间次间,一间书斋,井水不犯河水。
迎着走进去,满屋暖色映入眼帘,墙上挂着一副她出府闲逛时淘来的仕女图,正中是一张圆桌,罩着绣有瑞草葫芦的桌围。
仕女图的卷轴上已然泛起了黄,与这满屋处处暗藏的奢侈格格不入,却是杨灵籁这里最舍不得拿掉的东西。
进了这屋的人,只瞥一眼,便定能认出这画中之人正是她,却是与她有些不像,又有八分像。
大概是因为,画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从前的她。
原主跟她长相大体无差,可总归是两个人。
她还在杨府时,初来乍到对于这个意外来到的地方,也是满心好奇,曾不知多少次偷跑出去,这画是她在一家茶坊所得,不是什么有名的画师,用的颜料和描线都与那些价值千金的东西无法相比。
画师画出后,她特意朝着原来的相貌改了几处,从此,她看画,就是看两个她。
挂在这般明显的位置,也不是所谓自恋,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她从来生的廉价,活得却永远不便宜,挂在这,是因为她能站在这,这画只要她在一日,便永远不会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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