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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仁泯起身,在双绣孔雀的屏风前驻足,蜀锦细滑感光,银色与暗绿色为主的丝线将两只昂首挺胸的孔雀描画得栩栩如生,其中一只展开绚丽翎毛,不留余地释放骄傲与威严,另一只则拖着尾羽踱步而去,轻慢的神态在碧蓝的溪面上一览无余。
藻井上的双龙,屏风里的孔雀,眼前半裸披发的二王子。
清如仿佛明白了什么。
郑仁泯将搭在屏风上的银色丝袍抽下来,若不细看,那银丝袍因其细腻的质地几乎与屏风融合为一。
“你这话说与别人,还算妥当,但骗不了我。”
他披上丝袍,立于清如面前,微微仰视,恰好能看清她脖颈缠绕的麻绳。
“你既知前途无望,却还要一探究竟,这不是寻常女子的套路。
说实话吧,到底jsg是谁指使你来滇国的?一个二嫁妇还想进我滇国王室,白日做梦,大顺朝未免太不把我滇国放在眼里,本王留你到现在已是给足你情面!”
“我从未嫁过人,何来二嫁妇之说?”
郑仁泯冷笑一声,和着殿外雷声,阴鸷如幽冥,“北至新罗,西及吐蕃,都有我王室细作,更别说与我滇国针锋相对的中原大顺,我们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情报。”
清如缓缓呼气,可双腿已然颤抖如筛,脚下的木凳子与地板搓摩,发出细微的撕拉声。
郑仁泯凑近,鼻息喷在清如下颌:“大顺不是吃素的,萧太子妃一死,白蛮王室就失去了支撑,她是多么关键的一颗棋子啊,所以,白蛮王室被大顺屠了,残余流亡热海,永世不得踏入白崖一步!
前车之鉴在此,我怎么可能会糊涂到接受和亲?”
他突然狰狞狂吠,绕着她游走一圈,举起双臂,似在发泄仇怨一般,道:“我不是滇王,忍辱负重,苟活于西南一隅,那些谋害我郑氏一族的人,都得死,与萧女有牵连的人,都得死,与邕王扯上干系的人,都得死!”
诏国清平官郑墨司,祖上本是汉人迁居至此,他权倾朝野,势压皇贵,最终夺权杀了白蛮王,建立滇国郑氏政权。
五年来,大顺子民谁都知道,当年是萧太子妃勾结白蛮王室,是诏国女谍,以叛国罪处死,先帝一气之下,出兵荡平诏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郑氏拿准时机,趁白蛮王不备,于寝殿手刃了他,向大顺献礼。
从此,郑氏独揽大权,立滇国,遣使中原。
可没过多久,滇王出尔反尔,竟与大顺为敌,杀伐征战。
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因其妻萧太子妃一事惹怒先帝,自此被冷落,倒是舒王勇毅,带兵平诏。
现在的滇国乃圣上的喉咽之鲠,这些年他为平叛滇地没少操心,壮年之身却已白发过半,痼疾未愈,新病又添,操心劳顿,大不如前。
谁也不知道,滇王郑墨司为何在灭了白蛮王,亲近大顺后,又突然改了主意。
许清如一个女儿家,本不关心这些庙堂大事,可有心之人,有能之人,纵使充耳不闻,也挡不住析透俗务的慧眼,拨云见日的慧心。
她笃定,这一事,绝对与当今圣上、死去的萧太子妃和邕王有关,且远未落停,更甚者,还有幕后操纵一切的人,骗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却左右着局中人的命运。
你我皆是棋子,只有“他”
,是弈棋之人。
“不说是吧?本王再问一句,你说还是不说,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郑仁泯几近疯狂,一把掀翻屏风,撕拉一声,薄如蝉翼的丝绸孔雀被锐物划成两半。
大雨倾盆而至,刷洗窗牖,撞击大理石地面,切割着早已破败的夜色。
“我真的不知道殿下所说的背后之人是谁,若殿下觉得我还有点价值,让我做什么都行,可若您觉得我已无用,便杀了我吧!”
清如已无气力挣扎,有那么一刻,她想踢掉木凳,一了百了,奈何双腿已僵,就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仿若自己是一副悬魂,留不下来,也无处可去。
她多么希望李佑城陪在身边,哪怕他看着她死,也算有个听遗言的人。
当然,她确信,若是他在,她定不会受此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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