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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人喜欢喝芦酒?崔令宜又努力想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开口。
《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她纵然熟读过,也未必能记住某一篇文章里只出现过一次的酒名。
在她隐隐约约的印象中,那潞州的酒,似乎不叫芦酒。
但皇帝这个问法,莫非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
可若是文章中写的是芦酒,那她记得的又是什么?她又没去过潞州。
见她犹豫不决,皇帝怒气更甚:“你连自己过手的文章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臣不敢!”
崔令宜当即又磕了个头,“臣,臣记得……不是叫芦酒……”
“那叫什么?”
从来只在他人口中听说过,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人心头,让人敬之畏之的皇帝,现在正居高临下逼问她。
“叫……叫……”
崔令宜额头微汗。
依稀记得,仿佛是叫“玉酒”
,但这种关头,崔令宜也不敢笃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文宗经注》里那么多文章,文人又老爱喝酒,出现了那么多的酒名,她万一又答错了,岂不是又要龙颜大怒?
“卫云章,朕让你编书,你莫非就是随便找了个版本抄一抄,不经任何考证?”
皇帝眯了眯眼。
“臣万万不敢!”
崔令宜心里直打鼓,暗暗地想,难道是为了赶进度,卫云章在乱写?但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她试探着伸手,拿起地上的本子,想要找到那一页,结果没翻两页就被皇帝叫停:“朕耐心有限,你来告诉他。”
这个“你”
,喊的是自己身边服侍的大太监。
大太监上前一步,鞠着笑,对崔令宜道:“卫编修,这岭南潞州人,喝的是玉酒,不是芦酒。
芦酒是以糯高粱为原料酿制,产自西南尹州,而玉酒是以猪肉为原料酿制,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酒,只不过读音相近,在流传过程中,被没走出过家乡的书生抄错了字罢了。
又因为原稿散佚,只能靠民间抄本东拼西凑,才能还原文章原本面貌。
陛下将此重任交给你,你却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怎能不叫陛下失望呢?多亏陛下及时发现,若是交付印刷,将来得误导多少学子呀!”
崔令宜:“臣惶恐!
请陛下责罚!”
“翰林院里那帮老家伙,也是无用,竟然连这都没审出来,就敢交到朕的面前。”
皇帝冷声道,“但他们一个两个的,在翰林院里也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朕罚他们,也于心不忍。
至于卫云章你——”
崔令宜屏住呼吸。
“朕若是削你的职,太严重了点,你罪不至此;可若是只罚你的俸,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恐怕并不能叫你长记性。”
皇帝顿了顿,才道,“你将‘玉酒’混淆为‘芦酒’,固然是考证不力,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这两地风俗与物产,否则若你看到一篇文章讲京城能种荔枝,定会一眼发现问题。”
崔令宜升起不妙的预感。
只听皇帝道:“朕看你最近也别在翰林院里待着了,多出去走走,开拓开拓眼界吧。
除了这个酒,其他还有一些问题,朕都给你圈出来了,你好好到当地去考证考证,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一回事儿。
等你查清楚了,把《文宗经注》改好了,再回来向朕复命。”
崔令宜傻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书没编好,所以把她赶出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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