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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他再没哭过。
侍奉过的阿姊们都说,四公子是最好带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从来不吵人。
宴席之上,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串微旧的颈珠,将它捧在父王的面前——比起这串心爱的颈珠,他更爱父王。
高澄却仅匆匆一瞟,蹙着眉头埋怨起府库掌事:“本王不是说过不许克扣公子们的银钱吗?”
府库掌事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高澄便自挥挥手,示意他二人退下。
宴毕,孝瓘鼓足了勇气追上高澄的仪仗,一把抱了父王的腿,哽咽道:“若父王不喜欢,可否把那珠子还给我?”
“送出的东西,还有要回的道理吗?”
父王高高在上,他极力仰着头,也只能看到父亲尖尖的鼻尖——他嚅嗫道:“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尽管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高澄还是听到了,他的脸上浮现一种近乎嫌恶的神情,“啪”
的将那珠子丢还到孝瓘手里,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孝瓘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合宜的礼物,孝瑜荐他去做孝珩的帮手,若父王问起,也好有些说辞。
孝珩的画技超凡,孝瓘倾心相佐,二人日夜赶工,在德阳殿壁上绘出一幅苍鹰图。
画顶辰极,画尾幽溪,中间振翅的苍鹰,爪下正擒着一条长长的赤练蛇,那鹰雪爪星眸,身姿矫捷,蛇却委顿悬垂,奄奄一息。
留白处是韩毅提的几句《鹰赋》:“金刚之俊鸟,超万仞之崇巅,擒狡兔于平原.截鹤雁于河渚,福饮东海水,寿比龙血松。”
孝瓘比较文字与画面,不禁有些糊涂,便问道:“文中有狡兔鹤雁,二兄为何偏画一条蛇呢?”
孝珩意味深长的一笑,“今上不是属蛇吗?”
次日清晨,高澄路过德阳殿便注意到了这幅苍鹰,大笑着赞其栩栩如生,意境深远。
侍官忙传孝珩孝瓘。
孝珩自是径直来到驾前,孝瓘却静静的跪在仪仗外,被高澄看到,竟破天荒的唤他到跟前。
孝瓘心中一动,眼窝有些温热——父王平素威严的脸上分明挂着笑容,口气这般亲切的唤他一声四郎。
“父王……”
他快走到近前,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我正和你二兄说,这鹰画得真好,我准备今晚在此设宴,你也同来吧!”
“是。”
“哦,记得带上那窃妻。”
孝瓘抬眼,正遇上父王的笑脸,几分揶揄,几分讥诮,似朋友般随意,他忙了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德阳殿的晚宴算是家宴,娄太妃上座,高澄陪侍,下面依次是元仲华和几位侧妃。
公子们在左,郡王及家眷在右,再往后便是与高氏有姻亲关系的怀朔武将,高门大族,及至末位,才是皇族元氏——猗猗便被安排坐在那里。
她低垂眼帘,刻意躲避着那幅刺眼的苍鹰图,身边的人,同她一样,保持着这样卑微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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