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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薛怀朔悬在半空中,手指在刀身上抚过,他的指腹在至凉至冰的刀身上每推进一寸,身侧就现出一面鬼气森森的令符。
时下霞光正好,灿烂的光芒在湖面上闪动,浮光跃金,仿佛湖面上均匀地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薛怀朔身边每现出一面缭绕着黑雾的令符,都立刻会有金光从下而上将黑雾吞噬,将令符完全变成灿金色,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在他身边环绕上整整一周的灿金令符时,湖面上闪耀跳跃的霞光忽然完全消失,哗啦一声巨响,水中浮出一个坚冰制成的牢笼,横竖直方,内里恶意十足地生长着尖锐的冰刺,并且整个牢笼还在迅速缩小。
在牢笼缩小推进到足以用内部冰锥就杀死困在冰笼中的少年之前,穿着玉色衣袍的东海三太子也顾不上自己藏在浅滩上的仙人球了,在水雾中蓦然变回原形,以冲天之势将整个冰制牢笼打碎。
在冰锥碎裂的瞬间,环绕在薛怀朔身周的一圈灿金色令符忽地燃烧起来了,只一个呼吸就在空中烧成一片燎原烈火,烈火化作龙形,须发分明,咆哮着向敖烈扑去。
这只火龙尾部还纠缠着一寸一寸的枷锁,这些枷锁都是由火焰组成的,红到发赤,带过水面时,超高的温度将水面蒸发成一片又一片的水蒸气。
敖烈避无可避,波浪腾空而起,在他与火龙之间隔上一层厚厚的水幕,由于调用的水足够多,整个云梦泽凭空往下低了几寸。
火龙穿过那面非常厚的水墙,枷锁在水面上拖动,时不时溅起几点水花,但更多的湖水是因为蓦然升高的温度而化为水蒸气。
云梦大泽水雾缭绕,白汽中看不清打斗双方的具体位置。
薛怀朔面无表情,他的手垂落在身侧,刀尖闪光,依旧在微微颤动。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水幕后藏着的那条玉龙,跨过盈满整个湖面的水雾,跨过冲天的水幕,跨过他幻化出来的那条暴怒咆哮着的巨龙。
就在那一刻,水蒸气忽然散了,薛怀朔有些惊讶周围忽然降下去的温度,接下来,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待宰的玉龙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师妹,惊慌失措、惊愕到无以复加,任凭冲天的火焰和暴怒的咆哮冲到面前,仿佛前一秒还在安静的庭院里生火做饭,下一秒便出现在这波涛汹涌的湖面上,要死在自己师兄的手上。
其实,只要薛怀朔稍微想一想,他就能明白没人能远隔千里把自己师妹掳走而不惊动任何他自己布下的禁制,也没人能把那么大一条龙凭空变没。
但是这一刻他想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冒一点风险,毕竟眼前的人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师妹。
薛怀朔对自己的师妹太熟悉了。
他这些日子经常半夜调息,但是又总是心烦意乱地中止,于是不得不出门去走走,看看月光和雪色,平静心绪才好回去继续调息。
他总是走着走着,不由自主便来到了平章师妹的房门口。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个院子就这么大,不管怎么走,总能走到平章师妹那里去的。
既然都到门口了,那总要进去看看吧,姜大夫说她晚上总睡不安分,有时会梦魇,是那种受孕期影响很大的体质。
薛怀朔决定谁也别想让他师妹怀孕。
他看谁敢。
平章师妹睡着的时候很好看,脸上会有一点红晕,头发全散开铺在枕头上,寝衣是浅色的,很安静地躺在榻上。
薛怀朔每次看见她完好无缺、很轻松地睡着,都会觉得心里不再烦躁。
刚才连月光和雪色都拯救不了的坏心情总是奇迹般在这一刻好转起来。
他知道站得太近可能会吵醒她,每次总是隔着青色的纱帐一点一点描摹她的轮廓。
有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心情烦闷来到师妹房里,还是因为想来到师妹房里看看她,而心情烦闷。
明明想爱护她的心情,是因为和她待在一起很开心,而他不曾轻易品尝到这种开心。
总之,因为太熟悉她的轮廓,在发现刀尖所指之人变成自己师妹之后,他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了绝望苦涩的核心。
咆哮的玉龙在最后关头一点点消解开去,四溅的火花仿佛一场盛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薛怀朔执刀的那只手在发抖,在最后关头取消攻击比在最后关头捅上一刀要难得多,水面被火星打散,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像是铁匠铺子烧热的铁芯沉入冰水中。
零星的火焰还是不受控制地溅了些许出去,打在扶风弱柳站着的美貌姑娘身上。
随后她就像一幅画一样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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