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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人,他们也本该如你一样断然拒绝的。
但是,正是你们日复一日地,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一个累赘,是苟活于世的麻烦,是大难来临前应该被最先舍弃的东西。
是你将那些老人的性命摆上天秤,和其他百姓相较,才叫他们‘心甘情愿’地赴死,去为你们这些……根本不值得的人牺牲。”
“桑榆暮景,命如草芥,便该被先行毁去。”
明曜低声道,“你不敢赴死,你明白这些所谓的道理都是错的。
你知道天秤量不平人命的贵贱,可你依旧用这些谬论去劝说他们献身。
村长,你当真觉得自己无辜么?”
在明曜的记忆中,她好似从未有哪天像今日这般讲过这样多的话。
脑海中纷繁复杂的记忆与耳畔的现实不断交错,陈昭懒洋洋的话语清晰往复——
“所谓正确、亘古不变的道理,难道就都是对的吗?”
如胡嫂一般的那些老人已经死去了,这世上没人能再替他们开口。
明曜记得胡嫂家徒四壁的房子,记得房顶老旧的裂纹,那间小小的房子冷得没有人气——在胡嫂被妖物附身之前,并没有人记得去看看她。
她真的是心甘情愿为这些人赴死的吗?
“好……是……”
村长直起身颤颤地回头望向身后的百姓,“就算是我告诉了那些人,他们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就算是我教唆他们赴死,就算如此……你们难道就……能定我的罪吗?”
在明曜一句句诘问之中,老人却反倒镇定下来,他突然抬眸与少女对视,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眼中划过一丝讽意:“你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师出名门的除妖人,怎么会懂靠海为生的艰难?近一年来,东海的风浪不断,天象无常,能够出海的日子,尚不及往年的一半。
东海要完了,活不下去的何止区区那几个老东西!
若非如此,难道……你要我们在此等死吗!”
“候鸟尚知迁徙,这世上并非只有东海一处海域,你们……”
“明曜。”
云咎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强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们走吧。”
他平静地望向撑坐在地的老人,“我不会处置凡人,只是今日,湖妖必死。”
湿冷的海风横吹而来,被神火烧得只剩正常一半大小的湖妖在沙地上虚弱地蜷缩着,村长被人搀扶着从它旁边经过。
离去前,他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背对着云咎道:“东海之畔的渔村不止此地一处。
你们应该知道东海之乱不歇,这些顺势而动的妖魔,也是杀不尽的吧。”
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与妖合谋,也不过是求存之计。
我们……又何错之有。”
……
待人群自海边散去,云咎收回湖妖身上零星的神火,松开握着明曜的手,神力轻轻拂过她的眼睛。
明曜失魂落魄地抬眼望向他,许久之后才勉强地笑了笑:“您既已将我带到此处,又为何不让我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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