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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张文华隔着玻璃一动不动地看着李萱源,李萱源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车。
他确信李萱源能看见他,但是脸上毫无波澜,于是奓着胆子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继续看她。
李萱源眼珠迟滞地转动,有点对眼,目光落在张文华脸上,还是一副呆傻的神情。
张文华摘掉帽子,她无动于衷,摘掉眼镜,仍无动于衷,摘掉口罩将脸完全暴露,依旧无动于衷。
她真的傻掉了,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文华做出判断,开门下车走了过去。
据张文华以前了解,李萱源的父母年纪很大,父亲体弱多病,生活一直很贫困,如今看来,李萱源的家境不仅没有改善,反而雪上加霜——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院套瓦房,地基很高,水泥地面的院子里停着农机具,她们家却还是很古老的草房,房顶的稻草腐败发黑,一些地方还陷了下去,院子中间低洼,积着污水,散落着很多垃圾,鸡群在野草里穿梭,粪便拉得到处都是。
李萱源的身上很臭,间隔一米就能闻到,她随着张文华走近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思绪。
张文华问:“你是李萱源吗?”
她不回答。
张文华又问:“你认识我吗?”
她还是不回答。
张文华想到什么,回到车上拿下来一些零食,放在李萱源脚边,李萱源立刻将其搂在怀里,随便挑了一个蛋黄派,用嘴撕开,整个塞进嘴里,快速咀嚼,食物残渣和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她低头吃,张文华看到她的后脑勺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整个凹陷进去,坑中有一个“v”
形疤痕,不是缝合的疤痕,是自然愈合的疤痕,周边堆着很厚的增生,光溜溜,没有头发。
她真的还活着。
却比死了更痛苦。
张文华心里产生一种比当初杀死李萱源更痛苦的罪恶感,急忙回到车上向上开走,寻找可以掉头的地方。
他的车刚动,村口方向又开来一辆车。
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掉头回来,发现那辆车就停在李萱源家门口,李萱源不见了,草房的门开着,铁链通往屋内。
回去的路上,张文华想:李萱源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能勒索我的,碎光另有其人,可是碎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是李萱源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告诉她的吗?
同时,让张文华懊恼的是,如果李萱源以这个样子活着,碎光最初的勒索其实是不成立的,首先,李萱源没死案件性质就不一样,其次,李萱源是个神志不清的人,她的话是无法作为呈堂证供的,那么不管碎光是否真的拿着长命锁,只要他打死不承认,警察都没办法证明他把李萱源推下塔楼。
可是现在,虽然李萱源活着,他却成了杀死王逍遥和光头的凶手。
他妈的!
我竟然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杀了两个人!
这个碎光到底是谁?杀人诛心吗?
烤肉店约会
那天下午四点多,李玉竹给张文华打来电话,想下班后请他吃晚饭。
张文华有些抗拒再跟她见面,却听她心有灵犀地说:“放心吧,只是为了谢谢你救我,怕你瞎想,所以我邀请了一个好朋友,这样没问题吧?”
北方小县城的饭店大概有三类,火锅、烤肉和烧烤,李玉竹选定的饭店是一家新开的烤肉店,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连体裤,头发熨成了大波浪,戴着一副大框平面眼镜,朱唇杏目,落落大方。
张文华看到她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的销魂时刻,实在难以把这知性得体的职场姑娘跟床上那个风流放荡的少妇联系到一起,而更让他觉得违和的是李玉竹邀请的好朋友竟然是王逍遥的女朋友马小霞。
环境温馨,食客爆满,肉香四溢,坐下后,李玉竹介绍道:“文华,这是咱们高中隔壁班的同学,叫马小霞,也在电视台工作。”
说着,她似乎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你们以前就很熟悉吗?”
张文华说:“头几天见过面,逍遥——”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马小霞是一种伤害,急忙住嘴。
马小霞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来说吧,逍遥死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玉竹可能还不知道,我跟逍遥订了婚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笑容保持住,但眼角的泪光还是把她的悲伤出卖。
事实上,她的脸上始终带有认尸那天的苍白憔悴。
李玉竹果然很惊讶,马小霞补充道:“媒人介绍的,他迟迟不肯回来结婚,所以我谁也没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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