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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想到方才在房门前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知晓她应当是想问有关昨夜之事,正犹豫是否要告知她实情时,忽听她道。
“小闻,我知晓这门婚事确实欠妥当,让你……受了这些个委屈。”
孟玉兰道:“怪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可樾哥儿的身子……”
说罢,不禁落下泪来。
“樾……”
闻溪低喃出声。
“对,我儿名唤樾舟,江樾舟。”
孟玉兰接道:“他身子本就弱,全靠汤药续着,前几日郎中过来瞧,说是……活不过几日了,我也是听信冲喜或有一用,才、才……”
“可我也不是大罗金仙……”
她拭去泪痕,看着闻溪,“我知晓的,若、若樾哥儿当真无福,便罢了,也叫我消了这份心思……”
闻溪坐在凳上,沉默地听着。
她理解孟玉兰救儿之心,可她既不是神医,又无通天之术,纵使有心,也无济于事。
正说着,孟玉兰哎哟一声,似是想起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她从灶房端碗过来,“小闻,这是郎中开的药,便辛苦你端去喂樾哥儿喝下罢。”
触及到孟玉兰似哀求的眼神,闻溪在心头默叹了口气,接过药碗。
古人常喻飘零之身若浮萍,闻溪自从穿来此地深有感触,她更像是在夜里行舟,四周皆黑茫茫一片,寻不到一个渡口靠岸。
她确实打算逃走再去找个稳定渡口……
今日见孟玉兰对她无敌意,心地纯善朴实;至于江樾舟,从昨夜来看,应当也无坏心。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泊舟靠岸。
*
两支红烛燃烧至底,余下的蜡油凝成一小块,粘在黑漆桌面上。
药还很烫,闻溪进门后放下碗,走近窗边,推开两扇支摘窗。
日光倾泻,房内顿时亮堂不少,屋瓦上驻足的雀鸟啁啾争鸣,右前方一株春雨洗过的橘树枝叶葱绿蓊郁。
视线转回室内,空间不大。
最里的架子床四隅系流苏帐,并无甚绣纹,紧挨着的赭色衣架上挂了一件绿罗襕袍,正是昨日江樾舟的成亲喜服。
他既已病重,也不知他何来力气更衣,闻溪暗想。
窗边并有一张土黄藤制小矮几及两张圆凳,另置一黑漆壶门榻、黑漆方桌,其余家具物什也都大差不差,总之是贼来了也得空着手骂骂咧咧离开。
闻溪端着药碗在床沿坐下,见江樾舟的脸色仍旧苍白,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唤他,语气略显生硬道:“起来吃药了。”
无人回应。
她将碗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微弱,又从被面下拿过江樾舟的左手,纤指正搭上腕,那只左手突然反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令闻溪疾呼出声,“疼!”
闻溪被他攥得失了重心,身子一斜,便直直对上江樾舟的脸。
这确是一张骨相优越的脸,然而此刻却显得冷漠狠戾,尤其那双凤眸紧锁着她,令人胆颤。
“你根本没病!”
闻溪脱口而出。
试问哪个病魔缠身、命不久矣的人能有这般气性?何况他瘦削单薄,手劲却不小。
江樾舟被她直白戳破,心下一凛,顿生杀意,暗道昨夜真是小瞧了她。
然而视线在看到窗边探头探脑的孟玉兰时,他立即松了手。
“抱歉,攥疼你了,我只是……时常梦到阎王索命……你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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