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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堡外的村庄里一片沉郁的氛围,田野上的小炮时不时打上几发,掩护着红营的战士去把伤员抢回来,土路两旁坐满了灰头土脸的红营战士,再没了之前的锐气和士气高昂的模样,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有些新参军的流民一直悄悄的四下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被充作指挥所的屋子里同样是一片沉郁的模样,屋中的寨主头目没有一人敢说话,只有那领军攻堡的头目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说个不停:“老应,再让俺带人打一次,保证把那堡子打下来!
你也看到了,俺们一次就冲上堡了,那堡墙上的村民放铳扔石头还能一用,俺们一冲上去,他们根本没有搏战的能力,立马就跑散了。”
“弟兄们溃败之后,咱们这些上了堡墙的还能安安全全逃回来,可见那些村民佃户何等的羸弱,只要咱们逼着弟兄们涌上堡墙,赵家的园丁根本遮拦不住,干掉那些团丁,赵家堡就能打下来!”
没有人附和他,连反对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看着硝烟弥漫的赵家堡发呆的应寨主,第一仗打成这副模样,一时间竟连个提意见的人都不敢有,都担忧着哪句话说错,日后便被抓出来当替死鬼。
应寨主轻叹一声,回头看向那名头目,见他肩膀上还挂着一支羽箭,鲜血还在不停的流着,挥挥手让人将他强押下去治伤,扫了一眼屋中众人,却没人敢与他对视,只能又叹了口气,转过半个身子朝一旁的郁寨主问道:“老郁,你怎么看?”
“那些弟兄们……排列阵势很有秩序,前进攻击也很听命令,可一打起来便乱成一团,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新兵不敢上,老兵便只顾着抢功猛冲猛打……侯先生说的对,他们还没准备好,上上下下都没准备好……”
郁寨主脸上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犹豫着建议道:“要不然……退兵吧?”
应寨主默然不语,郁寨主等了一阵,见应寨主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劝道:“老刘说的也没错,咱们涌上堡墙,只有那两百多个团丁有些威胁,但问题是咱们手里的老弟兄也不多啊,那些村民虽然不能战,但依托堡墙放铳抛石还是没有问题的,咱们要打上堡墙去,得损失多少人?”
“而且侯先生和四脚虎他们还分了三百多个老兄弟走,咱们手里也就几百个老兄弟,跟赵家的团丁刀对刀枪对枪……咱们底子薄,死得起多少人?”
“但也不能就这么退了啊!”
应寨主长叹一声:“这么一退,咱们二十八寨的老弟兄以后在寨子里哪里还有说话的脸面?”
应寨主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郁,牛老三领着的那几十个学员,侯先生一直没说怎么安排,可侯先生天天带着他们练兵、清田,走哪都带着,心肝宝贝一般的教着,侯先生的心意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吧?若是咱们不立些功劳,日后分瓜果的时候,哪里还有咱们这些老家伙的份?咱们……是老寨主的老兄弟、是老和尚的老兄弟,可不是侯先生的老兄弟!”
郁寨主皱着眉,他并没有像应寨主想得那么深,只是单纯的觉得练了这么久的兵、多了这么多人马,与其憋在山里,不如趁江西清军东去的好机会练练手,这才赞成出兵,可如今听了应寨主这番话,不由得暗暗心惊。
“应寨主,俺要是个贪权好利的,当初也不会把牛老三他们那百人队放给侯先生了!”
郁寨主往后挪了一步,严肃的说道:“老应,你是最早来听课的寨主之一,聚义堂里你也是站在老和尚背后的,你可别乱来!”
应寨主却没有回话,沉默着和郁寨主对视了一阵,伸手朝一名头目一指:“老何,下一仗你来领兵扑堡,之前议事之时你也吵得凶,就他娘的别给咱们丢脸!”
一匹快马飞驰而过,掀起一溜尘土,藏在官道旁小山中的牛老三扒开面前的树叶朝那匹快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之前还有来有往的,如今这探马都是在往永宁县城而去,没有再去赵家堡子了,想来永宁县里的那些官老爷,已经做好出兵的决定了。”
侯俊铖胡乱的点点头,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数百名头裹红巾的红营战士正在这座小山上构筑着阵地,数门虎蹲炮藏在临时挖掘的炮位之中,堆积的树叶形成掩体,那些探马匆匆而过,显然没有想到山上藏着一支兵马。
官道上偶尔也有百姓走过,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百姓最会避险,得知红营在攻打赵家堡,这条通向赵家堡最方便的大道,便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在行走。
“四脚虎大哥亲自去了三里铺,若是永宁县的兵马出动,他们立刻就会回来通报!”
牛老三环视一圈:“俺们在的地方是个夹山路,清狗从下头过,炮一响,俺们冲下山去,就能拦腰截断他们,永宁县是个穷县,民壮估计也就六百多人,突然遇袭,必然全军大乱。”
“我一点都不担心永宁县的兵马……”
侯俊铖意识到牛老三话语中的安抚味道,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纸抖了抖:“老应他们这一仗啊……打得太过拙劣了。”
牛老三撇了撇嘴:“侯先生,这不是正在您意料之中吗?两千多人打不下一个地主堡子……如今又给您说中了。”
“猜中了,但还是心痛,他们本该都是颠覆天下的英雄,却在第一仗里就倒在了一座小小庄堡之下……”
侯俊铖长叹一声,将那信纸拽紧,塞进搭包之中:“路线错了,走的再远也毫无意义……只希望永宁县尽快出兵,咱们尽快结束这一仗,多保留一些元气!”
话音刚落,却见几骑飞驰而来,在山下一个急停,领头的四脚虎朝永宁县方向一指:“清狗出兵了,果然是走的这条路,直往咱们这而来!”
:()赤潮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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